圆形空地上,死寂般的宁静如同实质般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中央那洼空无之泉,波澜不兴,水面光滑如镜,映不出天空的色彩,也映不出周围的景物,只漠然地倒映着岸边三人凝重而迷茫的身影,那倒影也仿佛比实体更淡、更虚,似乎随时会融入那片虚无之中。
达瑞尔虽然被林小风说服留了下来,但脸上的怀疑与不安如同阴云般未曾散去,反而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愈发浓重。他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紧握着的精密仪器屏幕上,那条笔直得令人绝望的读数线,像是一道冰冷的嘲讽,不断冲击着他毕生信奉的科学理性基石。他时不时地用眼角余光扫向林小风,眼神复杂地交织着审视与一种近乎绝望的期盼,仿佛在无声地诘问:“异想天开,你究竟要如何在这片虚无中变出奇迹?”
默大师不再试图去感知那不可感知的泉水,他已彻底接受了林小风赋予的新角色。他盘膝坐在离泉水三步之遥的地面上,双目微闭,呼吸绵长,将全部的精神力都收敛、凝聚,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专注地笼罩在林小风和达瑞尔身上。他在调整自己的内在频率,摒弃一切杂念,只为精准评判那即将被创造出来的、前所未有的“有”。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是一种超然物外的平静,仿佛已与这片空无之地达成了某种暂时的和谐。
林小风独立泉边,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深邃如潭,紧紧锁住那清澈到近乎吞噬一切光线的水面。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过往的经历、对味觉本质的领悟——尤其是“苦”的警示、“甜”的诱惑、“咸”的平衡,以及“开水白菜”那“于至简中蕴含至繁”的烹饪哲学精髓——如同无数碎片,在此刻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碰撞、组合。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却又隐隐契合某种天地至理的构想,逐渐在他脑海中变得清晰、立体起来。
这洼泉水,是终极的“无”,是万物归寂的本源,是极致的“内敛”与“空性”。
而他们需要呈现的“鲜之真谛”,必须是能被感知的“有”,是生命力的绚烂展现,是极致的“绽放”与“呈现”。
连接“无”与“有”的桥梁何在?
直接使用这空无之泉作为溶剂或汤基?此路显然不通。它本身即是“无”,任何外来的味道投入其中,恐怕都如泥牛入海,非但不能激起涟漪,反而会被其强大的“空”性吞噬、同化,最终归于寂寥。
那么,唯有反其道而行之!
不将这泉水视为被调和的“客体”,而是将其尊为承载和最终升华的“主体”或“镜面”?
一道灵感的闪电骤然劈开迷雾——“百鲜汇顶,返璞归真”!
他不需要用这泉水去烹煮什么,那是对“无”的亵渎。他要做的,是带领团队,从这片神秘森林的丰饶与危机中,寻觅、萃取那些蕴含着极致、却又各具独特性的“鲜”味精华,将它们提纯到近乎道的程度。然后,不是强行注入,而是以一种近乎“献祭”或“呈现”的谦卑姿态,将这些极致之鲜的精华,“奉献”于这洼本源之之泉面前。让它们在“无”的注视下,自然交融、相互共鸣,最终凝聚成极少量——或许只是一滴,或一小碗——能够被这“无”所“接纳”、并真正映照出“鲜之真谛”的本质的精华之液!
这过程,宛如用世间最纯净、最强烈的原色,去精心调和,目标却不是任何一种具体的色彩,而是那能包容一切光、映照一切色的——“白”光!
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些足够纯粹、足够有代表性的“原色”(极致的鲜味来源),并以一种符合自然之道的方式,完成这次危险的“调和”。
这个构想,无疑是对这个小团队协作能力、信任度和各自极限的终极考验。它要求他们在有限的时间内,收集多种顶级的鲜物原料,并完美萃取其精华,过程中不能带入丝毫杂味或产生属性冲突,最终目标是在“空无”这个苛刻的评判标准前,达成一种和谐、升华、足以被称为“至鲜”的完美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