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哑口无言，头垂得更低了。
“厨艺，远不止是炒菜做饭。”林小风的声音沉静而有力，“它是一门手艺，需要你付出汗水去磨练；它更是一门修行，考验你的体力、耐力、心性，还有智慧。它能化腐朽为神奇，让最平凡不过的食材焕发出诱人的光彩；它能跨越陌生，直接温暖他人的肠胃和心灵；它还能通过味道，传递制作者当下的心意与态度。你觉得，掌控这种能力，传递这种温暖，是没出息的表现？”
一番话，如冷水浇头，让小刘躁动的心绪瞬间冷却了不少，脸上火辣辣的，之前的桀骜之气被打散，只剩下窘迫和一丝初萌的思考。
林小风不再看他，转而面向一脸紧张和期待的刘师傅，清晰地说道：“刘叔，孩子可以留下来做学徒。”
刘师傅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连连道：“哎！哎！谢谢林师傅！太感谢了！”
“但是，”林小风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我这里有我的规矩，既然要学，就得遵守。”
“您说！您尽管说！多少规矩我们都守！”刘师傅忙不迭地保证。
林小风目光扫过重新抬起头、眼神复杂的小刘，逐条说道，声音不容置疑：
“第一，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厨房里的活，从洗菜切配到打扫清洁，没有一件是轻松的，日复一日，枯燥繁重，得扛得住。”
“第二，守得住心，扛得住诱惑。学艺期间，心要静，不能好高骛远，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不能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轻易勾了魂去。”
“第三，听得进话，改得了错。我会很严格，出错是常事，但错了就要认，更要改。挨批评不许顶嘴，不许闹情绪。”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林小风的目光变得格外深邃，“要对食物有敬畏之心。每一粒米，每一叶菜，都得来不易。糟蹋粮食、敷衍了事的行为，在我这里，一次都不允许。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算你天赋再高，我也不会教。”
林小风每说出一条，刘师傅就用力地点头，如同小鸡啄米，恨不得把每个字都刻进心里。而旁边的小刘，虽然仍抿着嘴，但肩膀却微微耸动，显然是将这些话听了进去。
“至于学费，”林小风最后看了一眼小刘，对刘师傅说，“就免了。店里管他吃住，每个月会给他一些零花钱，够他日常用度。等他学出样子，基本功扎实了，能真正在店里独当一面的时候，我们再按店里的规矩谈工资。但是，”他语气一转，变得严肃，“如果触犯了我刚才说的任何一条规矩，或者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他确实不是吃这碗饭的料，那么随时请他离开。这一点，能接受吗？”
“能！能接受！一百个能接受！林师傅，您真是……真是我们家的恩人！”刘师傅激动得声音发颤，眼眶都有些发红，作势又要鞠躬，被林小风伸手稳稳扶住。
小刘也抬起头，目光与林小风平静却深邃的眸子接触了一瞬，很快又移开，闷闷地、却清晰地吐出一个字：“……能。”
于是，在这天下午，“喷香小炒”迎来了一位新的成员，也是第一位正式学徒——刘明。往后，大家便会叫他小刘。
他的学徒生涯，即将从最基础、也最是枯燥磨人的环节，正式开始。等待他的，是冰冷的流水，是厚重的砧板，是呛人的油烟，也是一条通往技艺与心性锤炼的漫长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