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轻缓,越是这样,康景善知道,越是无可挽回。
他惋惜道:“朝中暗潮不定,我正在用人之际。原本你突然回来,我还感到高兴,这样我在军中可以得到一大膀臂支持了。没想到你却……唉,好吧,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
邱云逸垂眸道:“从前的邱云逸已经死了,如今活在世上的,不过是白象寺下一个农夫丘阿土罢了。普天之下莫非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阿土在劳作之余,必定为殿下祈福上香,遥祝殿下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得展宏图。”
说罢,端端正正地对准康景善,以额抵地,深深一礼。
康景善把一些金银亲手送到他面前:“既然如此,就此别过。这些安身之物,你带走。不要给孤省钱。”
邱云逸犹豫片刻,取了上面一块银锭子,说:“如今我在村子里,粗茶淡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再也不是当日章台走马,笑醉红尘的混账了。这点银子,足够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别的再多,已经不需要了。谢谢殿下一番美意。”
康景善也不再劝说,目送邱云逸离开。
看着他背影消失,康景善才发声:“老师。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从隐蔽处现身出来的蓝徽回道:“没必要。”
康景善眯了眯眼睛,掩去眸子底下的杀意:“没必要?他自己当初活命下来,却不返回找我。害我被那村姑欺骗了三年感情,最终丢了偌大的脸!这几日上朝,七弟的人有意无意地,总拿此事发难。父皇因此把两桩本来要给我的人的差事,分给了别人……归根到底,还是要怪在邱云逸身上吧!”
蓝徽没吱声,任由康景善忿忿说下去。
只听他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发泄烦躁:“他重感情,这是好事。可太重感情了,害我不浅!如今他回来了,他的旧部知道他还活着,短短半个月不到,便即聚拢了一屋子的人,全都是军中有名能打的!这算什么事?现在他走了,风言风语,走后余波,还得孤来给他收拾烂摊子!明明没事,谁知道传出去了,会不会变成有事?!”
越想越担心,康景善的眉毛,皱得紧紧的:“倒不如直接杀掉,就说他为妻子报仇之后殉情,孤到时候再厚葬,倒是还能做一番美谈!”
蓝徽面容不变。
等康景善说完之后,他只说了一句话:“殿下。您也是当爹的人了。就当是为了虎虎积德吧!”
康景善:“……”
他眼底下狠戾的光芒,终究是被“虎虎”两个字,压灭了下去。
……
“虎虎,虎虎。有没有想爹爹?”
康景善和蓝徽走进中殿时,看到虎虎躺在小床上,睡得正香。李泽佳和李泽玉姐妹两个对坐着画花样子。乳母、嬷嬷和宫女们纷纷下跪相应。
满殿洋溢着奶香、熏香、果香,馥郁宜人。
俩男人交换了个眼神,康景善坦然一哂,大步流星往虎虎身边走去。
李泽佳忙迎上去:“殿下。”
李泽玉却叫:“姐夫。”
康景善就笑了:“都免礼。”
又对李泽佳道:“还是玉儿会叫人,每次听到她叫姐夫,我的心里都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