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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青山未肯寒(2 / 2)

我们必须赶在鬼子新装备大规模列装前,拿出对策。他在兵工厂的技术会议上说。那块炮弹破片被放在桌子中央,像一座需要攻克的山峰。

经过数十次失败的试验,罗云净带领学员们终于在一个雪夜找到了突破口。当第一块合格的镍铁合金样品在土法冶炼炉中成型时,小虎激动地差点打翻测量仪器。

成功了!云卿同志!我们真的用边区材料做出了合金!

虽然比不上日军的镍铬钢,但足以显着提升四二式炮弹的破甲能力。

就在技术取得突破的同时,国际局势也在悄然变化。

三月中旬,共产国际宣布解散。

肖玉卿听闻消息,意识到这一事件背后的深远意义——这标志着‘家里’将更加独立自主地决定自己的路线和命运,他为之一振,病痛也仿佛好了几分。

罗云净从水怡那里得知这一消息时,正在车间里调试新改进的炮弹。这是好事。他擦了擦手上的油污,我们更应该走自己的路。

水怡点头:中央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渝州那边恐怕会借机大做文章。

果然没多久,那位委员长的《中国之命运》一书发表,书中强调“没有中国国民党,那就是没有了中国”的论调,并将共产主义视为需要“彻底清除”的障碍。这本书的出版,如同一块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湖面的巨石。

延安的反应迅速而激烈。《解放日报》接连发表社论和批判文章。消息传到渝州,肖玉卿能清晰地感觉到国共之间那根刚刚因共同抗战而稍显缓和的弦,再次绷紧到了极致。

“山雨欲来啊……”他摩挲着怀中怀表冰冷的外壳,望向西北方向,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他知道,理论的论战背后,是实实在在的武力对峙。云净所在的那片土地,即将面临更大的压力。

五月,鄂西战火重燃。

日军为巩固长江航线,夺取洞庭湖粮仓,并威胁渝州门户,共出动了7个师团及1个独立混成旅团,企图通过三阶段作战,击溃第六战区主力,并短时控制宜昌至岳阳的长江水路。日第40师团于2月先后进攻江南的石首、华容等地,为向西进犯建立了桥头堡。

由于提前获得了情报,中国军队虽做好了充分准备,但战役进行得异常惨烈。

战报如雪片般飞入点验组。肖玉卿指令苏景行,借点验之名,密切关注前线各部动态及后勤补给情况。他发现,尽管有新约签订鼓舞士气,但部队间协同不力、某些将领保存实力的痼疾依然存在,战局一度十分危急。

罗云净在延安兵工厂,从内部通报和姐姐水怡(罗慧怡)带来的消息中,得知了八路军、新四军在盐阜区、北岳区、苏中、苏南等地进行的艰苦卓绝的反“扫荡”、反“清乡”斗争。那些描述虽然简略,但他能想象出那是何等的残酷与艰难。

“我们这里多造出一门炮,多生产一发子弹,前线的同志和乡亲们就能少流一滴血!”他在兵工厂的动员会上,声音沉静却带着强大的力量。

鄂西的战事和敌后的艰难,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每一个人。“四二式”曲射炮的生产线全力运转,技术革新也在加速。他带领着以小虎为代表的年轻学员们,日夜攻关,试图进一步优化生产工艺,提升炮弹的威力和稳定性。

六月,鄂西会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更大的阴云笼罩在陕甘宁边区上空。

胡寿山在洛川召开军事会议,调兵遣将,剑指延安。第三次反共高潮骤然掀起。

肖玉卿在得知洛川会议的消息后,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立刻动用所有渠道,收集各方反应,尤其是英美方面的态度。

同时,他通过“青筠”,将国民党军队调动的最新情况,以及他判断的其可能的主攻方向和薄弱环节,火速传递给“家里”。

“组长,侍从室那边传来消息,压力很大,英美方面并不支持此时掀起内战,尤其是史迪威,态度强硬。”周明远低声道。

“还不够。”肖玉卿眼神冰冷,“要把声势造得更大些,必须让他们知难而退。他对周明远说,把我们在西北点验时掌握的一些情况,适当透露给史迪威的参谋。联系‘青筠’让我们的同志,联络民主人士,发表声明,呼吁团结,反对内战。同时,把胡宗南部队调动的部分情报,‘泄露’给相熟的记者。”

他要在舆论和外部压力上,为延安构筑一道防线。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却同样关乎生死。

延安收到消息,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所有部队进入战备状态,机关、学校开始组织疏散演习。兵工厂的任务更加繁重,不仅要保证前线供应,还要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

罗云净接到了紧急命令,要求他将最重要的图纸、核心技术和精密仪器打包整理,制定好紧急情况下转移和保护的预案。

他连夜组织学员们将最重要的设备和图纸打包,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阿旺日夜不离他左右,眼神警惕如鹰。

云卿同志,你说他们真的会打过来吗?一天深夜,小虎忍不住问道。

罗云净望着南方漆黑的夜空,轻声道:不论来不来,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云卿同志,别担心,咱们边区不是那么好打的!”王团长奉命回防,路过兵工厂时,特意来看他,嗓门依旧洪亮。

罗云净看着王团长充满信心的脸庞,点了点头,但心中的忧虑并未减少。他深知实力的差距,也明白这将是一场生死考验。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铜钱,仿佛能从那份遥远的牵绊中汲取力量。玉卿在渝州,想必也正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危险吧?

七月,在国内外强大的舆论压力和延安充分的军事准备下(包括紧急调动的防卫部队、广泛的民众动员以及各根据地的协同策应),蒋被迫下令胡寿山停止军事行动。

延安度过了又一次严重的危机。

消息传来,罗云净和兵工厂的同志们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张的气氛得以缓解,但经此一役,所有人都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未来的道路依然布满荆棘。

这天,肖玉卿结束一场与军令部要员的冗长会议,从闷热嘈杂的会场走出来,坐进回程的汽车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攫住了他。渝州天气炎热,他却感觉如同赤身坠入冰窖,控制不住地微微战栗起来。

“组长,您脸色很不好。”副驾驶的苏景行透过后视镜,看到他靠在椅背上,双眼微阖,脸颊泛着一种极不正常的潮红。

“无妨,有些累罢了。”肖玉卿的声音比平日更加沙哑低沉,带着明显的疲惫。他试图集中精神思考刚才会议中获取的信息,却发现思绪如同陷入泥沼,难以凝聚。额角两侧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一阵阵钝痛从胸腔深处蔓延开来,呼吸也变得有些费力。

冷汗瞬间湿透了内里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与体内的寒意交织,带来一种极为难受的冰火两重天之感。

剧烈的咳嗽终于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每一次都牵扯着整个胸腔,震得他肺叶生疼,却几乎咳不出什么,只有喉咙口弥漫开一股若有似无的、带着铁锈味的腥气。他用手帕死死捂住嘴,直到这一阵咳喘暂歇,才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眼前阵阵发黑。

苏景行从后视镜看到他这副模样,脸色骤变。“组长!我马上送你去赛克特医生那!”

“不必……”肖玉卿抬手阻止,声音虚弱却不容置疑,“歇一会儿就好。把……把滇西刚送来的点验报告给我。”

“组长!”苏景行又急又痛。

“拿来。”肖玉卿重复道,闭着眼,眉头因身体的不适而紧紧蹙起,“局势瞬息万变,我们不能等。”

他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报告,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文字上,但视线却有些模糊,字迹仿佛在跳动。

“商行”的通道、“家里”的期待、前线的情报、内部的倾轧……千头万绪,如同无数根丝线,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喘息,更无法倒下。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在灼热的肺里打了个转,引来又一阵压抑的闷咳。他强行将这不适压下,重新聚焦于眼前的文件,用微微发颤的手指划过上面的关键信息,脑中艰难却顽强地继续运转着。

病骨支离,尚能撑几时?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这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他不能倒下。胸前的怀表贴着剧烈起伏的胸口,那一点熟悉的温热,此刻是他对抗周身寒冷与痛楚的唯一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