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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无声起惊雷(2 / 2)

赵工目送周安邦五人离去后,带着剩下的人踏上了回渝州的路程。

渝州,资委会。

罗云净仔细阅读了由赵工提交的正式报告,赵工基于“真实”数据得出的“放弃新建、主张改造”的技术结论。

罗云净提笔在报告的扉页上写下签批意见:“滇北水电项目勘察报告及后续建议已阅。赵工所虑甚是,新建电站确非当前力所能及,转向现有设施扩容及电网延伸,乃务实之举。拟原则同意该方案,提请主任会议审议。——罗云净”

这份报告,为他在资委会层面推动滇北事务画上了一个合乎逻辑的句号。那个轰轰烈烈提出的“侨资水电示范项目”,将以一个“基于技术现实调整方向”的姿态低调收场,完美地掩盖了其下真正暗度陈仓的战略行动。

三日后,罗云净一大早刚到办公室,陈兆谦就立即召见他。

陈兆谦将一份内部通报重重放在罗云净面前,语气带着罕见的焦虑:“云净,看到风声了吗?上面要把我们划到经济部名下!这简直是胡闹!我们负责的是国防工矿和能源,关乎抗战命脉,岂能归到那个只知争权夺利的经济部

罗云净看着通报上“机构调整,精简效能”的字眼,心中一惊,之前半点风声也没有。这不是简单的机构改革,这是一场针对资委会,或者说,是针对他和他所执行的秘密任务的政治围剿。经济部在徐思源事件和滇北项目上吃了暗亏,如今是要借“正名”和“归口管理”的机会,从根本上夺回主导权。

“世伯息怒。”罗云净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既然是大势所趋,硬顶并非上策。关键在于,如何在新的架构下,为我们争取最大的自主空间。”

陈兆谦焦躁地踱步:“如何争取?一旦划过去,人事、预算、项目审批,都要受他们掣肘!我们放弃滇北水电,转向电网改造的策略,恐怕会被他们拿来大做文章,指责我们浪费侨资、碌碌无为!”

“所以,我们必须主动出击。”罗云净站起身,走到西南地图前,“我们要在议案最终通过前,拿出让他们无法质疑的‘成绩’。昭通、会泽的矿脉详勘报告不是出来了吗?虽然储量不算顶尖,但毕竟是实打实的战略资源发现。我们可以借此提出一个更宏大的‘西南工矿能源体系建设方案’,将滇北、川南乃至黔西的资源整合考虑,突出其对于长期抗战的极端重要性。

“您是知道的,从綦江、南桐等地到渝州的运输线时常遭日军轰炸,运输成本极高,渝州那么多的兵工厂需要资源,只要这个方案能获得军委会甚至更高层的认可,即便资委会划归经济部,这个核心项目的主导权,他们也未必能轻易拿走。”

他看向陈兆谦,目光深沉:“这需要世伯您亲自去奔走,利用您在军委会的老关系,陈明利害。要让上面明白,资委会的工作,关乎国之命脉,绝不能因部门之争而受影响。”

陈兆谦凝视着罗云净,缓缓点头:“我明白了。你这是要以进为退,用更大的战略价值来对抗行政上的吞并。好!我这就去活动。”

离开陈兆谦办公室,罗云净深知这应对之策并不是十拿九稳。他刚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秘书就送来了当天的报纸。只一眼,头版上那触目惊心的大标题便让他如坠冰窟——“皖南新四军违令叛变,遭国军合力围歼”。

报道颠倒黑白,将围攻抗日军队的罪行粉饰为“剿匪”。罗云净拿着报纸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一股冰冷的愤怒与沉重的忧虑瞬间攫住了他。

他立刻意识到,国内的政治局势正在急转直下,这比资委会划归经济部要凶险十倍、百倍。统一战线的裂痕已化为一道深刻的伤口,他、肖玉卿,以及所有隐蔽战线的同志,所处的环境将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他必须立刻将机构调整的动向,以及“皖南事变”爆发后渝州高层的反应和可能带来的严酷环境,向“家里”做紧急汇报。

他强压怒火继续批阅桌上的文件,只是笔尖在纸上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些。当秘书再次敲门进来时,他已恢复如常,抬头用一贯平稳的声调问道:“什么事?”

秘书带来的,是一个更坏的消息:赵工在返回渝州的途中遭遇严重车祸,重伤昏迷,已送回昆明治疗。

罗云净的手指猛地收紧。车祸?偏偏在这个时候?那王工他们呢?巨大的心慌攫住他的心。这绝非意外。

这是警告......还是......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怒与寒意,询问其他人可有受伤,秘书表示只有赵工受伤比较严重,其他人皆是轻伤。

他立刻下达指令:以资委会名义,派遣最可靠的医生和人员前往昆明,不惜一切代价救治赵工,并确保所有人的安全。对方既然敢做,必然已经抹平了所有痕迹,就算资委会介入调查,也查不到任何证据。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阵脚,这笔账,只能暂且记下。

局势,骤然变得更加凶险。机构调整的阴云,“皖南事变”的惊雷,赵工的“意外”,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罗云净站在资委会的窗前,看着山城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仿佛也看到了其中隐藏的血色。

他知道,未来的路将更加泥泞、更加黑暗,但他必须走下去,为了驱散这迷雾的光明,也为了那个在迷雾另一端,与他并肩同行的人。

与此同时,在军令部,肖玉卿的案头不但放着同样内容的机构调整通报,更压着一份关于“皖南事变”的详细内部战报和后续“肃清”指示。

他的脸色比得知机构调整时更加阴沉。

“皖南事变”后,内部整顿的矛头,重点便指向了军令系统,尤其是他所在的第一厅这类核心部门,必然面临方方面面的严密审查和清洗。

明面上他是何应钦一系安插进军令部的人,何虽在蒋面前早不如往昔,但其在军中门生故旧众多,势力盘根错节。他这位凭借西迁转运功绩晋升的少将高参,何系的标签在军令部一些官员眼中,尤其是陈系一派官员的眼里,就是那根需要拔掉的刺。

他进入第一厅后,一直小心谨慎,只谈军事、不论政治。他的每一份战略分析报告,都基于纯粹的军事逻辑和详实的数据,可惜大半被有心人压下。

他提出的合理人事建议多数会被否决;而他手下得力的、被认为是“何派”的军官如周明远等人,则被以“升迁”、“调任”等名义明升暗降,调离关键岗位。

当他为某些战略项目(这些项目暗中涉及“家里”的任务)争取资源时,陈系的人会以“预算不足”、“需优先保障其他战区”等理由进行阻挠。

陈系的人时刻盯着他,寻找他的错处。他们会仔细审查他签发的每一份文件,参与的每一次会议记录,试图从中找到“通共”、“消极抗日”、“与何图谋不轨”等证据。

他必须在这种复杂的派系倾轧中保持平衡,既要维持“何派干将”的人设不崩,又要确保自己不被打压得太狠而失去权力和位置,同时还要巧妙地利用派系矛盾来掩盖和完成他真正的潜伏任务。

然周明远给他带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严峻:“玉卿,二厅那个王参谋,昨天被带走了,罪名是‘通日嫌疑’。我们安排在后勤司的人,也被约谈了几次,问的都是关于以往物资调配的细节,有些问题……很刁钻。”

肖玉卿知道,这是借题发挥,是派系清洗的惯用伎俩。他早已是这些人的眼中钉。

“我们的人,反应如何?”肖玉卿问。

“都按照你的指示,谨言慎行,一切按规章办事,不留任何把柄。”周明远答道,随即担忧地补充,“但是他们似乎在刻意搜集与你相关的……尤其是与之前一些战略决策相关的会议记录和签报。”

肖玉卿微微颔首。对方是想从工作流程中寻找“曲解军令”、“贻误战机”的所谓证据。

他早有准备,他在军令部多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重大的决策、签发的文件、战略报告均有迹可循,符合程序。真正的危险,在于那些看不见的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