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玉白色的巨菇静静矗立在空腔中央,沐浴在从岩顶裂缝漏下的稀疏天光中,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光晕。它与周围那个疯狂、混乱、充满恶意的菌类世界格格不入,仿佛是一片被遗忘的净土。
噬灵蚁群传来的不再是面对猎物的兴奋,也不是面对威胁的警惕,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敬畏,它们停步在距离巨菇十几米外,微微伏低身体,如同朝圣。
我脑海中那些属于菌类网络的混乱记忆碎片,在接触到这株巨菇散发出的宁静气息时,也变得异常温顺,甚至传递出一种孺慕、依赖的情绪。这株白玉菇,似乎在这个地下菌类生态中,扮演着一个极其特殊、甚至是“母亲”或“统治者”的角色。
“这…这是什么蘑菇?长得跟玉雕似的…”小豆子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想凑近看。
“别过去!”老药罐一把拉住他,神色凝重,“事出反常必有妖!在这鬼地方,越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东西,可能越危险!”
他的谨慎不无道理。但我凭借着与噬灵蚁和菌类碎片的微妙联系,能隐约感觉到,这株白玉菇似乎并没有恶意。它更像是一个沉睡的守护者,或者一个中立的观察者。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菌盖上那半截锈迹斑斑的工兵铲上。那玩意儿与这充满灵性的白玉菇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违和感。
我示意大家保持距离,自己则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靠近白玉菇。噬灵蚁在我脚边不安地躁动,但没有阻止我。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白玉菇散发出的那种宁静祥和的气息,连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股地下世界的压抑感都减轻了不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味,让人精神一振。
走到近前,我看清了那半截工兵铲。它插入菌盖的位置非常深,几乎没入了大半截铲身,露在外面的部分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但依稀能看到铲柄上刻着几个模糊的字母和数字,样式确实非常古老,绝非现今公社或堕民使用的工具。
是谁?在什么时候?将这半截工兵铲留在了这里?是意外?还是某种仪式?或者说…是一种封印?
我尝试用精神力去感知,但精神力触碰到白玉菇时,如同泥牛入海,被一种温暖而浩瀚的力量包容、化解,得不到任何反馈。这株蘑菇的层次,远非那些菌奴可比。
“铁根,有什么发现吗?”老药罐在远处喊道,语气带着担忧。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危险,但也没什么头绪。这株白玉菇和工兵铲的秘密,恐怕不是我们现在能解开的。当务之急,是进入那个矿洞,寻找通往地表的出路。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株神秘的白玉菇,带着满腹疑惑,转身走向空腔对面的矿洞入口。
矿洞的入口比远看时更加破败。锈蚀的金属支架扭曲变形,废弃的矿车轨道大半被泥土和碎石掩埋,黑黝黝的洞口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向外吹着阴冷潮湿的风。
“都小心点,这种废弃矿洞里面结构不稳,可能有毒气、塌方,甚至藏着别的东西。”老药罐提醒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些分辨毒气的试粉和提神醒脑的药草,分给大家。
我让几只进化后的噬灵蚁率先爬进矿洞探路。它们反馈回来的信息是:洞内很深,通道错综复杂,空气流通尚可,暂时没有发现明显的生物活动迹象,但…有一种淡淡的、类似金属和腐肉混合的奇怪气味。
我们点亮了最后一根备用火把(之前那根在对抗菌奴时消耗了),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矿洞。
矿洞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宽阔,但随处可见坍塌的痕迹和散落的矿石。岩壁上还能看到一些早已熄灭的矿灯和模糊的安全生产标语,字迹被岁月和湿气侵蚀得难以辨认。这里显然已经废弃了极其漫长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