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
通道后方,传来活尸们更加混乱和凄厉的嘶吼,伴随着更加密集恐怖的啃噬声!显然,蚁群的反击开始了!
陈铁根和秦秀莲,借着噬灵蚁群用“烂肉骨头”争取来的宝贵时间,在黑暗、潮湿、充满腐臭和未知危险的维修通道中,夺路狂奔!身后,是死亡咀嚼的盛宴,前方,是更加深邃、更加不可预知的黑暗深渊!
“铁…铁根哥…那些虫子…它们…” 秦秀莲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深深的恐惧。
“别问!” 陈铁根打断她,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记住!它们是老子的锄头!是镰刀!是保命的家伙什!它们啃烂肉,但也啃钢板!没有它们,咱俩刚才就成那些东西的‘工友’了!”
他顿了顿,脚步不停,黑暗中,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炭火。
“现在,给老子跑!跑出这个鬼地方!等喘过气,老子再告诉你,老子这‘农民’,到底靠啥吃饭!”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只有远处应急灯那一点苟延残喘的暗红,如同垂死巨兽的眼,无力地涂抹在冰冷、布满锈迹和凝结水珠的管道壁上,勾勒出扭曲怪诞的阴影。
啪嗒…啪嗒…
急促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维修通道里空洞地回响,如同两颗在绝望边缘疯狂跳动的心脏。
陈铁根拖着秦秀莲的手腕,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每一次沉重的落脚,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从脚底板炸开的剧痛直冲天灵盖!左肩胛骨那道裂痕,在刚才剧烈的搏杀和亡命奔逃中被反复撕扯,此刻火烧火燎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它发出无声的呻吟。识海里,那点本命灵光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之前强行沟通蚁群爆发出的最后光芒,如同回光返照,此刻熄灭后留下的,是更深、更冷的空虚和针扎般的刺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爬满了扭曲的金星。
“嗬…嗬…” 他张着嘴,喉咙里像塞满了滚烫的砂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地下特有的、混杂着铁锈、霉菌和尚未散尽的腐尸恶臭的气息。汗水早已浸透了那件本就破烂的棉袄,混合着伤口渗出的血水,冰冷地贴在背上,粘腻又沉重。
秦秀莲被他拽着,几乎是半拖半跑。少女纤细的手腕在他铁钳般的大手中显得如此脆弱,早已被攥得发白,失去了知觉。她跑得踉踉跄跄,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扩张都带来火辣辣的灼痛。脚上的布鞋早已被地面的污秽浸透,冰冷刺骨。极度的恐惧和体力透支让她双腿发软,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全靠前面那只大手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道才勉强跟上。
“铁…铁根哥…我…我跑不动了…” 秦秀莲的声音带着哭腔,气若游丝,眼泪混合着汗水,在她沾满灰尘的小脸上冲出两道泥沟。刚才回头瞥见的那一幕——黑色虫潮瞬间吞噬腐烂活尸,将它们啃噬得连渣滓都不剩——带来的强烈视觉冲击和生理不适,依旧在她胃里翻江倒海。那不是害怕,是更深层的、对未知和恐怖的战栗。那些虫子…是铁根哥的“锄头”?这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闭嘴!跑!” 陈铁根头也不回,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想想靠山屯!想想你爹娘!想想被王癞子祸害的那些人!想想叶红鱼那个冰坨子!你想被抓回去,被切片研究?还是想变成刚才那些烂肉骨头?!”
他的话像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秦秀莲混乱的大脑。靠山屯温暖的炊烟、爹娘担忧的脸、王癞子狰狞的面孔、叶红鱼那双毫无感情的冰蓝色眸子…还有那些腐烂的、嗬嗬嘶吼的活尸!不!她不要!她宁愿跑死,也不要变成那种东西,或者落在异管司手里!
一股求生的狠劲猛地从少女单薄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她咬破了嘴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竟然硬生生又提起了一丝力气,脚步踉跄却坚定地跟紧了陈铁根!
身后的通道深处,那令人头皮炸裂的啃噬声和活尸的嘶吼并未停歇,反而变得更加混乱和激烈。显然,噬灵蚁群正在忠实地执行着“断后”的命令,用那些腐烂的“零嘴儿”尽可能地为他们的逃亡争取时间。但这声音,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们,死亡就在身后不远处徘徊。
不知跑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前方的通道似乎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向前,深不见底;另一条则向下倾斜,通往更幽暗的深处。通道壁上应急灯的红光在这里彻底熄灭,只剩下绝对的黑暗。
陈铁根猛地停下脚步,巨大的惯性让秦秀莲重重撞在他背上,发出一声闷哼。
“嘘!” 陈铁根立刻捂住了她的嘴,手指冰凉,带着泥土和血腥味。他侧耳倾听,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身后的啃噬声和嘶吼似乎被距离和曲折的通道暂时阻隔,变得模糊不清。但空气中,那股阴冷、污秽的气息并未散去,反而在岔路口这里,混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更加古老、更加沉寂的寒意。
暂时安全了?还是闯进了更危险的地方?
陈铁根松开捂着秦秀莲嘴的手,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管道壁缓缓滑坐在地上。破柴刀“当啷”一声掉在脚边,乌芒彻底熄灭,刀身上那道裂纹在绝对的黑暗中无法看清,但陈铁根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传递来的虚弱和不甘。
“嗬…嗬…”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识海的枯竭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志,眩晕感越来越强。
“铁根哥!” 秦秀莲惊呼一声,也顾不上害怕和疲惫,连忙跪坐在他身边。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粗重痛苦的喘息,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虚弱感。她的心瞬间揪紧了,恐惧被巨大的担忧取代。“你…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她摸索着,冰凉的小手颤抖着触碰到他左肩的位置,那里的衣物已经被血浸透,粘腻一片。
“嘶…” 陈铁根倒抽一口冷气,却没有推开她的手。黑暗中,他勉强睁开眼,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带着焦急轮廓的少女身影。一种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疲惫感,如同沉重的山峦,压得他喘不过气。前世纵横捭阖,何等风光,重生归来,却在这阴暗潮湿的地底,被一群腐烂的活尸追得像丧家之犬,还连累了一个无辜的姑娘。
“死不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自嘲,“就是…有点累。妈的,老子这‘仙尊’,当得可真够窝囊的…”
“仙…仙尊?” 秦秀莲愣住了,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遥远和虚幻。
陈铁根没解释,只是疲惫地闭上眼。黑暗中,那些模糊的前世记忆碎片又翻腾起来:辉煌的殿宇、破碎的山河、冰冷刺骨的背叛、还有那张带着恶毒笑意的模糊脸庞…与眼前这冰冷绝望的地底、少女担忧的啜泣、自己这身破烂和满身的伤,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
“铁根哥,你别吓我…” 秦秀莲的声音带着哭腔,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肩上的伤口,摸索着去擦他额头的冷汗,“那些虫子…它们…它们听你的话,对不对?它们会保护我们的,对不对?” 她像是在寻求一个保证,一个在这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陈铁根沉默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地底深处,噬灵蚁群正在忠实地执行命令,啃噬着那些活尸,延缓着追兵。它们是他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是锄头,是镰刀,是保命的家伙什。但它们的“忠诚”,是源于灵魂链接的本能,还是别的?它们吞噬那些腐尸时展现的恐怖效率,是否也在悄然改变着什么?这种力量,真的…安全吗?
“嗯。” 最终,他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他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碰到了秦秀莲冰冷颤抖的手,然后,有些笨拙地、却异常用力地握住了。
少女的手猛地一颤,随即更紧地反握回来,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温暖和依靠。她的手很小,很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铁根哥,” 秦秀莲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之前的恐惧似乎被某种决心取代,“我不怕那些虫子了。它们…它们虽然吓人,但它们救了我们。就像…就像你一样。”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陈铁根的耳中,“你也是…我的锄头。”
陈铁根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看向黑暗中少女模糊的轮廓。
锄头?
这个形容,如此朴实,如此农民,却又如此…直指核心!
是啊,锄头。翻土,除草,开荒,在贫瘠的土地上刨食,是农民安身立命的根本。在这绝望的地底,他陈铁根,不就是在用他的方式——噬灵蚁这把另类的“锄头”,在名为“生存”的绝境荒地上,拼命地刨着一条生路吗?而秦秀莲…她此刻的信任和陪伴,何尝不是支撑他继续挥动这把沉重“锄头”的力量?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酸楚和莫名的力量,猛地冲散了部分识海的冰冷和身体的剧痛。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傻丫头…” 他低声骂了一句,握着她的手却更紧了,“老子这锄头,可沉得很,还带倒刺,小心刮着你。”
“我不怕。” 秦秀莲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黑暗中,她的另一只手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块硬邦邦、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掰开一小块,摸索着递到陈铁根嘴边。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属于粗粮的干燥香甜气息,瞬间钻入陈铁根的鼻腔!
是干粮!她竟然还藏着一点干粮!在逃亡如此危急的时刻!
“快…快吃一点…” 秦秀莲的声音带着急切,“你流了那么多血…”
陈铁根愣住了。喉咙瞬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他前世吃过无数珍馐美味,琼浆玉液,却从未觉得哪一种食物的气息,能像此刻嘴边这一小块粗粝的干粮这般…直抵灵魂。
他没有犹豫,张开嘴,任由那带着少女指尖微凉和泥土气息的干粮碎屑落入嘴里。粗糙的口感摩擦着干裂的嘴唇和喉咙,带着微微的咸味(可能是她的汗水),却如同一股最原始的生命源泉,瞬间点燃了早已枯竭的胃,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
他艰难地咀嚼着,吞咽着。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着活下去的希望,吞咽着这份在黑暗中显得如此珍贵的情谊。
“你也吃。” 他含糊地说。
“嗯。” 秦秀莲也掰了一小块,小口小口地吃着。黑暗中,两人背靠着冰冷的管道壁,分享着这微不足道却重逾千斤的食物。咀嚼的声音很轻,却成了这死寂黑暗中唯一温暖的乐章。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让陈铁根灵魂深处本能悸动的阴冷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猛地从他们来时的方向扩散开来!那波动中,带着一丝…熟悉又令人极度厌恶的污秽气息!比那些矿工活尸身上的更加精纯,更加…**王癞子**!
紧接着,通道深处,噬灵蚁群通过精神链接传来一阵异常激烈、带着某种“饱食”后的亢奋,却又夹杂着一丝…**排斥和混乱**的波动!它们在疯狂地吞噬着什么,但那东西蕴含的能量,似乎让它们也有些“消化不良”!
几乎同时!
“唔…” 坐在陈铁根身边的秦秀莲,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手中的干粮掉落在地。
陈铁根猛地扭头!即使在一片漆黑中,他凭借着敏锐的感知和微弱的精神力,也“看”到秦秀莲的身体瞬间绷紧,双手死死抱住了头!她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皮肤表面,竟然泛起了一层极其微弱、却纯净得不可思议的…**朦胧白光**!
那白光如同初生的月华,温柔而清冷,在她周身流转,试图驱逐着什么。但白光之中,却夹杂着丝丝缕缕挣扎的、如同墨汁般的污秽黑气!两股力量在她体内激烈地冲突着!
“秀莲!” 陈铁根大惊失色!他立刻意识到,是那股突然出现的、源自王癞子尸体的精纯邪气波动,刺激到了秦秀莲的特殊体质!她的身体,正在本能地净化那股试图侵染过来的污秽!但这净化过程,对她自身而言,显然极其痛苦!
“冷…好冷…铁根哥…有…有脏东西…在…在钻…” 秦秀莲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难以忍受的痛苦,牙齿都在打颤。她周身的白光忽明忽灭,那挣扎的黑气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纠缠着。
陈铁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一把将秦秀莲颤抖冰冷的身躯紧紧搂在怀里!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和剧烈的痛苦痉挛!他猛地抬头,望向波动传来的方向,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凶戾光芒!
“王!癞!子!”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杀机,“死了都不安生!还敢来祸害老子的人?!”
他一手紧紧搂住痛苦挣扎的秦秀莲,另一只手,猛地抓起了地上那把沉寂的破柴刀!
刀身冰冷,那道裂纹触手可及。
但这一次,陈铁根眼中燃烧的,不再是绝望的疯狂,而是守护的决绝,是农民面对毁坏他秧苗的害虫时,那种最原始、最暴烈的愤怒!
“小月光,撑住!” 他低头,对着怀中颤抖的少女嘶吼,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看老子这把‘锄头’,怎么把那脏东西的根,给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