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见过上官浅这样失态，她一直是冷静的、克制的，哪怕受了伤、受了委屈，也很少这样直白地宣泄情绪。
“我不是……” 他想解释，却发现喉咙发紧，话都说不连贯，“我没觉得你是骗子，我只是……”
只是太怕了，害怕自己会失去她。
怕这一切其实是镜花水月，风一吹就散。
“只是什么？” 上官浅抬眼看向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只是觉得我到底是无锋之人？迟早会反过来害你？”
上官浅的质问像重锤一样砸在宫尚角心上，试言草让他无法说谎，也让他无法回避自己的内心。
“不是觉得你是无锋之人，只是…… 太在意了。”宫尚角说，“人总是贪心的，永不知足。刚开始，我只盼着你能和宫门站在一边，不危害宫门，我就觉得足够了。”
“可后来……看着你为了练剑磨破手掌，会下意识想给你送伤药；看到你对着庭院里的花发呆，会好奇你在想什么；甚至你跟金复多说几句话，我都会忍不住琢磨，你们在聊什么。”
说到这里，宫尚角自嘲地笑了笑，眼底却满是认真，“我早就不满足于‘你站在宫门这边’了，我想成为你身边最特别的存在。想让你难过的时候，第一个找的人是我；想让你开心的时候，第一个分享的人也是我—— 我连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也会有这么多‘想要’。”
他这一辈子，好像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从小被教导宫门为先，一切为了族人利益。
他眼里有江湖道义，有家族重担，有宫门荣辱……却唯独没有他自己。
要护宫门不受无锋侵扰，要守好角宫的每一寸势力。
做任何事都要先想‘该不该’，再想‘能不能’。
像棵被固定在原地的树，所有人都看得见枝繁叶茂的挺拔，赞他能遮风挡雨，却没人知道，他连自己想往哪个方向生长，都没敢问过。
他是宫门的‘根’，沉默又坚韧，埋在地下支撑起所有荣光。
可根也会累啊，也会想有个地方能靠着歇一歇，想有个人能看见它埋在地下的伤口。
宫尚角上前一步，开口道：“我知道我以前总用冷硬的方式对你，总爱怀疑，总怕你有一天会离开，会…… 不再需要我。所以我才会问你有没有交心，不是不信你，是不信我自己。 ”
“不信我这棵只会默默扎根的树，也能让你愿意停下脚步，不信我能成为那个让你放下防备，全心信任的人，不信我能留住你。”
上官浅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她手掌抚在在自己胸口，“可有些真相只会给人带来痛苦，生老病死本就是没办法的事，就像花会谢、叶会落，谁也拦不住。”
“我之前在无锋，见过太多人被病痛折磨。” 上官浅声音轻了些，带着回忆的怅然，“有人和我说，病若有救，便悄无声息治好，别让旁人跟着烦心；若无力回天，更没必要说出来让大家陪着难过。与其让你为了我的病奔波，找遍天下医馆最终却一场空，不如安安稳稳过好余下的日子。”
“若是真相只会带来痛苦，那逃避只会让痛苦雪上加霜。”宫商角抬手，轻轻拂过她眼下的泪水：“你把所有痛苦都自己扛着，把所有人都推开，这不是为大家好，这是在把我往外推，是在让我看着你难受，却什么都做不了。”
宫尚角眼神里满是疼惜：“我要的不是你开开心心的假象，是你愿意把疼说出来，愿意让我陪着你。就算结果是徒劳，我也想陪你走到底。总好过你一个人，独自扛着所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