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驼毛毡,沙影帮庭院里亮着一片星火,羊皮灯笼挂在沙棘枝上,橘色光团映着空中飞舞的细沙,倒似把银河揉碎了撒在人间。
沙影帮的宴饮早已布置妥当,胡杨木搭的长案沿着庭院边缘排开,各派江湖人三三两两陆续入座。烤得油亮的驼肉串插在红柳枝上,油脂滴在炭火里滋滋作响,沙枣糕码在陶盘里,裹着一层晶莹的蜂蜜,还有用月牙泉水酿的沙棘酒,倒在牛角杯里,泛着琥珀色的光。
还有西域来的乐师坐在角落,弹着胡琴,曲调苍凉又热闹,与炭火里 “滋滋” 作响的油脂声混在一起,满是大漠宴饮的鲜活气。
“宫门的贵客到了!” 突然,沙影帮弟子清亮的唱喏声划破喧闹,庭院里的谈笑声顿时轻了几分。
周围的宾客纷纷侧目,目光齐刷刷落在入口处 —— 宫尚角走在最前,墨色锦袍在灯笼光下泛着暗纹,腰间白玉佩随脚步轻晃,神色淡然却自带威压;上官浅和宫远徵一左一右,跟在他身侧。
众人看向宫尚角的眼神里满是敬畏,有人悄悄压低声音议论:“无锋灭了之后,宫门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无人能及。尤其是宫二公子,听说无锋当年都怕他三分呢!”
“可不是嘛,这些年,江湖纷争也都是由宫尚角代表宫家在外斡旋。江湖各派都有共识,认为他是宫门年轻一代中武功和谋略最强之人……”
这些细碎的议论声飘进耳中,宫尚角却似未闻,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他素来不喜这般喧闹的场合,若不是因为这沙影帮的帮主和上官浅有些渊源,想给主人家一些面子,宫尚角恐怕不会来这宴饮。
弟子引着三人到最靠内的长案旁,刚落座,庭院入口处又传来一阵动静。
“听雪阁的贵客到了!”沙影帮弟子高声唱喏。
只见听雪阁的几人走了进来,沈梦辞也在其中,她穿了件水红色的锦裙,发髻上还簪着支珍珠钗,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眼神扫过庭院时,带着几分期待,像是在找什么人。
可当她的目光终于找到想见的人时,脸色瞬间变了 —— 她看见宫尚角顺手给上官浅递了块去了核的沙枣糕,指尖碰到她的手时还顿了顿,眼神里的温和是她从未见过的;而上官浅接过糕点时,嘴角弯起的笑意,更是透着旁人插不进去的亲昵。
那一刻,沈梦辞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她想起在少林时的场景。
那时她以为上官浅是真的背叛宫门、投靠无锋,还义正词严地拦住她质问,替宫尚角鸣不平,说她 “不知好歹”“辜负信任”。
可后来才知道,上官浅假意投靠无锋,从头到尾都是她和宫门布下的局!难怪当时无论她怎么指责,上官浅都不恼不辩,原来自己那些义愤填膺的话,在人家眼里不过是可笑的闹剧。
她想起自己在少林质问上官浅,为宫尚角鸣不平的那些话,再想想原来上官浅是假意投靠无锋,一切都是他们所布的局,难怪上官浅一直不和她生气,尴尬与羞恼瞬间涌上心头。
沈梦辞没了留在宴饮的心思,只恶狠狠地瞪了上官浅一眼,那眼神里满是不甘与怨怼,像是要把所有的难堪都发泄出来。随后她转身就走,脚步又快又急,只想着赶紧逃离这让她无地自容的地方。
“嚯,这姑娘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宫远徵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凑到上官浅身边,语气里满是嘲讽,“你这是又惹了什么仇人?”
上官浅咬了口沙枣糕,甜意漫开:“不是仇人,算是半个朋友吧。”
“呵 —— 朋友?” 宫远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出声,语气里满是不信:“谁家看朋友是那个眼神?方才她那瞪你的模样,恨不得把你生吞了,哪有半分朋友的样子?”
宫远徵顿了顿,又瞥向上官浅,眼神里多了点探究,“该不会是你以前坑过她,骗过她吧?不然怎么能让人家记恨成这样。”
上官浅琢磨了片刻,缓缓开口,“说起来,确实有些骗过她。”
宫尚角挑了挑眉,“哦?怎么骗的?我倒想听听,你都骗了人家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