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铺的透气孔透着微弱的光,刚好照在上官浅的侧脸,能看到她眼睫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忆什么。
寂静中,一道轻柔的歌声突然响起。
不是江湖上流行的曲调,而是首简单的童谣,旋律缓慢又温柔,像春日里淌过青石的溪水。“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上官浅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甜腻,却一字一句唱得认真,歌声从下层柜铺的透气孔飘出,在屋内轻轻回荡。
上层的点竹猛地睁开眼,瞳孔微微收缩。这旋律太熟悉了 —— 是点竹小时候,师傅偶尔会哼给她听的童谣。
那时点竹还刚到清风派,夜里睡不着时,师傅就会抱着她,哼着这首歌哄她入眠。
后来这首歌便成了点竹记忆里最模糊也最不敢触碰的角落,可此刻被上官浅轻轻唱出来,那些尘封的碎片竟瞬间涌了上来。
点竹侧过头,透过上层柜铺的透气孔往下看。
能看到上官浅垂在铺沿的裙摆,还有她轻轻搭在褥子上的手,歌声还在继续,像根细线,牵着点竹的思绪飘回多年前的悬崖下。
那时的上官浅才刚被点竹从悬崖下带回来不久,小小的身子缩在破棉被里,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里却透着股倔强。
每到夜里,孩子就会被噩梦惊醒,然后睁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四周,像是害怕黑暗里藏着什么怪物。
“师傅,我怕。” 那天夜里,上官浅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她抱紧了怀里的小熊玩偶,小小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点竹皱了皱眉,本想呵斥她几句,让上官浅别吵,可话到嘴边,看着孩子那满是恐惧的眼神,又莫名地软了下来。
点竹轻叹一声,坐到床边,伸手轻轻摸了摸上官浅的头 ——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触碰这个孩子。
“别怕,有师傅在。” 点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温度。上官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下子坐起来,紧紧抓住她的衣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师傅,我梦到好多坏人,他们拿着刀,要杀我……”
点竹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被子,在床边坐下,将上官浅轻轻搂进怀里 —— 她从未抱过孩子,动作有些生硬,却努力让自己的怀抱看起来温暖些。
“睡吧,没事了。” 点竹轻声哄着,像小时候在清风派掌门哄她那样,轻轻拍着上官浅的背。可孩子还是睡不着,睁着大眼睛,盯着她看,眼神里满是依赖。
“师傅,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上官浅的声音很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被拒绝。
点竹愣了一下 —— 唱歌,她已经很多年没唱过了。可看着怀里孩子那期待的眼神,点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点竹的声音很轻,一开始还有些生涩,像是许久未用的琴弦,发出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沙哑。
但渐渐的,点竹沉浸在了旋律里,想起了小时候清风派掌门温暖的怀抱,想起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上官浅安静地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是在看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她的小手紧紧抓着点竹的衣襟,脸上的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安心的笑容。
在歌声里,孩子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挂着一丝浅笑,像是做了个甜甜的梦。
点竹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心中五味杂陈 —— 她本是想把这孩子当成研究材料的,可此刻,看着孩子那纯真的睡颜,她竟有些舍不得了。点竹轻轻放下上官浅,为她掖好被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
那天点竹本是去悬崖下搜查看有没有孤山派逃出的活口,却在乱石堆里发现了昏迷的小女孩。那孩子穿着精致的锦裙,一看便知是名门之后。
怀里还紧紧抱着个小熊玩偶,脸上沾着泥土,却难掩眉眼间的灵气。
点竹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孤山派的孩子,她的血肉可以拿来做研究,孤山血脉到底为何不同,自己有点兴趣。
可为什么最后没动手?点竹至今想起,都觉得有些恍惚。
或许是那孩子醒来时,眼神太过澄澈 —— 她明明刚经历了家破人亡,醒来看到陌生的自己,却没有哭闹,只是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小手抓着她的衣摆,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声音软糯得像棉花:“娘亲,你是我娘亲吗?”
那双眼眸太干净了,像盛着山间最清的泉水,映出点竹当时带着杀意的模样,竟让她心头猛地一颤。
她本该直接杀了上官浅,或是把上官浅带回无锋做研究,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连点竹自己都没想到的回答:“不是,我是你师傅。”
“师傅。” 孩子乖乖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满是依赖,还伸手拽了拽点竹的衣袖,像是怕她走掉。
点竹事后无数次想,或许从那时起,她就已经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