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浅望着宫尚角,眼里满是不解:“那为什么会放我带着那份拓印的无量流火图纸走?你明明知道,这图纸若是落入无锋手里,会给宫门带来多大的危险。”
宫尚角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两人之间的烛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坦诚:“我也不知道。”
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只会为宫门的责任而活。为守护无量流火,为保护宫门弟子,为告慰死去的母亲与朗弟弟,任何威胁宫门安全的人或事,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铲除,哪怕代价是违背自己的心意。
可记忆却不由自主地回到地牢那夜 ,当时上官浅蜷缩在冰冷的锁链上,手腕被磨得通红,声音沙哑地说出 “我是孤山派遗孤” 时,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那时候他甚至自私地想,不管上官浅之前藏着多少心思,只要她不是无锋之人,只要她不危害宫门,他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甚至可以护她周全。
直到后来,云为衫坦然承认自己是无锋刺客,还说出 “上官浅也是” 时,宫尚角才被迫从自欺欺人中清醒。
那些日子,宫尚角整夜整夜地坐在书房,对着那枚象征宫门责任的角宫令牌发呆。令牌上的纹路被指尖摩挲得发亮,一边是刻在骨子里的使命,一边是不受控制的心动,反复拉扯,几乎要将他撕裂。
可每次当上官浅靠近时,他还是抗拒不了。甚至还想,回抱住她。想将她拥进怀里,不管她是谁,不管她有什么目的。
无锋入侵宫门那天,宫尚角站在密道前面,手中握着刻有无量流火的玄铁,玄铁的冰凉硌着掌心,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慌乱。
看着上官浅的背影,她的裙摆被奔跑时的动作,带得轻轻晃动,像随时会飞走的蝶。
理智反复提醒他:上官浅是无锋的人,放她走就是养虎为患,他该毫不犹豫地将她拿下,甚至按宫规处置。
可另一边,是不受控制的心动,是每次看到上官浅在庭院里看花时的温柔摸样,是她看向他时认真的眼神,是她偶尔流露的脆弱眼泪,这些画面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宫尚角的心,让他怎么也狠不下心。
宫尚角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 “别走”,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想起宫门弟子对无锋的恨意,想起在无锋袭击时,死去的母亲和朗弟弟。想起自己身为角宫宫主,肩上扛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心意,还有整个宫门的安危。
他也怕,怕自己一开口,得到的还是上官浅决绝离开的答案,怕这份小心翼翼的期盼,最终变成可笑的自作多情。
纠结与挣扎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宫尚角最终还是没敢开口,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月光落在上官浅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心里既失落又庆幸。
失落的是没能留住她,庆幸的是至少没让自己陷入被拒绝的狼狈。
可即便如此,当上官浅侧身站在密道前,等着石门缓缓打开的那瞬间,宫尚角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此刻喊住上官浅,她会不会愿意留下来?会不会给彼此一个机会?这份念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带着淡淡的疼,却又让他忍不住反复回想。
或许从很早以前,他就已经没法把她当成敌人了。
密道前的沉默,不是懦弱,而是他在责任与心动间,最无奈也最真诚的挣扎。
他怕失去她,更怕耽误她,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也怕自己守不住这份小心翼翼的心动。
宫尚角看着上官浅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密道深处,石门缓缓合上,将两人彻底隔开。
他久久不愿收回目光,指尖依旧残留着想要抓住上官浅的冲动,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重要的东西。
宫尚角知道,这次放手或许会后悔,可他更知道,在没确定上官浅的心意前,这份犹豫与挣扎,是他能给她,也是给自己的,最后一点温柔。
心里更有一个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念头在滋生,让上官浅带着拓本走,或许不是放任,而是给自己留一个理由,一个能名正言顺去找她的理由。
若是真有异动,他便可以 “追回拓本” 为由,踏入她的世界,哪怕只是远远看她一眼,也好过从此山水不相逢。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宫尚角忽然开口,目光望向窗外角宫庭院的方向,“你知道为什么我让他们把其他颜色的杜鹃都拔了,只留下白色的吗?”
上官浅闻言一怔,眼底泛起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