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贰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提醒:“而且,不会武功,便是你的优势。毕竟,谁会怀疑一个没武功、还有喘疾的弱女子是无锋之人?你的柔弱,就是最好的伪装。你只需演好‘受了委屈的宋家小姐’,博取宫子羽的同情,再寻机会下手。”
“我知道了。” 宋妍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光芒,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越是看似无害,越能让人放松警惕。我定会完成任务,将同心蛊下到宫子羽身上。”
寒鸦贰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就要踏入更深的黑暗,走到密道入口时却又停下,回头冷冷叮嘱:“记住,在宫门,不可轻信任何人,包括上官浅。你的身份、你的柔弱,都是你的武器,万万不能暴露。你只有一次机会 —— 无锋不留无用之人,失败了,就是死。”
“是。” 宋妍躬身应下。
直到寒鸦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宋妍才缓缓直起身。原本苍白的脸上,此刻竟爬满了冰冷的恶意。
眼底的柔弱被狠戾取代,宋妍抬手摩挲着青铜蛊盒,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宫子羽,当初你让我受尽了委屈,现在,该轮到你付出代价了。”
次日午后,宫门的青石板路被薄雪覆上一层浅白,一顶描金乌篷轿缓缓停在正门前。
轿帘掀开时,率先落地的是一双绣着牡丹的红色锦鞋,宋四小姐身着银红袄裙,外罩白狐毛斗篷,抬手拢了拢鬓边珍珠钗,目光清亮地扫过宫门匾额,不见半分怯意。
宫子羽依言亲自迎在廊下,月白长袍外的貂绒披风沾了些雪粒,他微微颔首:“宋四小姐一路辛苦,女客别院已备好暖炉与点心,先歇息片刻?”
宋四小姐却未动步,指尖轻轻摩挲着斗篷系带,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执刃不必多礼,我来此并非为了享受招待。”
抬眼望向宫子羽,宋妍眼底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怯,反倒藏着几分审视,“当初在选亲宴上,执刃大人仅凭几句证词便定我罪,让我宋家沦为笑柄。今日我来,一是要听执刃一句真心致歉,二是想问问,执刃查明冤案,究竟查了些什么?”
这番话让在远处高地看热闹的宫远徵挑了挑眉,凑到宫尚角身侧:“看来不是来寻姻缘的,倒像来审案的。”
宫尚角指尖仍无意识地轻叩腰间玉佩,目光落在宋四小姐身上,若有所思。
宫子羽面色未变,坦然迎上宋妍的目光:“当日选亲现场混乱,我误信了伪造的证物,未曾细查便下了定论,确实有失公允。此事我已向长老们坦白过错,也愿以宋家所需的方式致歉 —— 无论是公开澄清,还是协助挽回声誉,我都全力配合。”
“公开澄清?” 宋四小姐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如今江湖上谁不知,云梦宋家四小姐曾因下毒谋害待选新娘,被宫门驱离?一句澄清,就能抹掉我这些日子受的指点?”
宋妍顿了顿,话锋微转,“不过我也知,执刃心中另有其人。方才一路走来,见宫门上下都在传,执刃对那位云为衫姑娘情深意重,连夫人之位都空着等她。”
这话让周围的空气瞬间静了几分,宫子羽握着披风系带的手指紧了紧,却依旧坦诚:“我对阿云的心意,不会因旁人改变。但宋四小姐的委屈,我也不会推诿。除了感情之事,但凡我能做到的补偿,宋四小姐尽可提出。”
“执刃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要公然包庇云为衫不成?在场的诸位可都心知肚明,那毒药分明就是云为衫蓄意栽赃到我身上的!可如今执刃却对云为衫如此维护,口口声声说着与云为衫的情谊,这难道不是代表宫门在表态,要包庇一个无锋之人吗?”宋妍语气咄咄逼人,言辞犀利,显然对宫子羽的态度极为不满。
然而,面对如此凌厉的质问,宫子羽却并未显露出丝毫的退缩之意。
宫子羽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阿云虽然出身于无锋,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下毒之人。目前,我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当初的那碗毒药就是云为衫所下。宋四小姐,还望你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不要轻易下此断言。”
宫子羽的这番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却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场中众人的心上。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宫子羽竟然会如此坚决地为云为衫辩护。
整个气氛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宫子羽这是摆明了要力保云为衫,哪怕是面对众人的质疑和压力,哪怕明知道毒药确实是云为衫栽赃,他也毫不退缩。
一旁的雪长老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既然宋四小姐有此疑虑,不如先入住女客别院。此事牵扯甚广,我们需从长计议。子羽,你先带宋四小姐去安置,后续议事,再请她一同参与。”
宫子羽点了点头,看向宋四小姐:“宋四小姐,这边请。”
没有激烈的争执,没有难办的僵局,宫远徵看得满心失望。
宫远徵很是无聊,见众人准备散场,便凑到宫尚角身边嘟囔:“哥,白跑一趟了…… 还以为能有什么好戏看呢,结果就这么轻飘飘定了,真没意思。”
宫尚角目光越过人群,望着宋妍和宫子羽远去的背影。语气意味深长:“急什么?今日只是开端,看来,宫门的热闹,还没结束。”
宫远徵愣了愣,眨了眨眼:“哥,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宋四小姐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宫尚角没再解释,只拍了拍宫远徵的肩,转身就走。黑金大氅的下摆扫过门槛,留下一道暗沉的影子,像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流,只待时机一到,便会掀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