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袅袅心中感动，却更加清醒。
她不能连累这些真心待她的人。
她提高了声音，压下众人的喧哗：“谢谢！谢谢大伙儿！真的谢谢你们！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她环视着这一张张面孔，继续说道：“你们跟着我，也攒下些钱了吧？拿着这笔遣散费，你们自己去做点小买卖，或者找个好东家，另谋出路，好好过日子。我当袅袅在此承诺，日后……倘若我真的能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一定！一定把大伙儿都喊回来！咱们有钱一起赚！”
她的目光变得严肃而恳切：“只是眼下，风声紧，你们不宜再跟着我了。都散了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去。”
伙计们见她态度坚决，知道再多说也无益，纷纷红着眼眶上前，按照名册领取了那份格外丰厚的遣散费，然后一一向当袅袅郑重行礼道别。
金多宝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领了银子，却迟迟不肯挪步，看着当袅袅，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
当袅袅看着他，这个初见时衣衫褴褛、眼神却明亮的少年，如今已是沉稳干练的体面掌柜。她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却还是狠下心，催促道：“阿宝，快走吧。置办个好宅子，娶个贤惠的媳妇，好好经营你自己的日子。你会有大好前程的。”
金多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在心里，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慢慢地、极其不舍地走出了睿王府的大门。
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和那几箱几乎见底的银两，当袅袅挺直的脊背终于微微垮了下来。
她失去了倾注心血的产业，也遣散了忠诚的伙伴。
前路茫茫，只剩下皇权碾压过后的一片狼藉，和心底那无法言说的、对另一个自由世界的深切渴望。
铺子被查封后，当袅袅表面上接受了现实，那股支撑她在这个时代奋斗的劲头仿佛也随之被抽走了。
她不再关心京都的流言蜚语，也不再琢磨新的生意经，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一件在单承宴看来有些“魔怔”的事情上——她开始疯狂地搜寻、阅读各种民间流传的玄奇志怪、上古神话、星象卜筮之类的古籍。
她常常抱着一本本纸张泛黄、散发着霉味的旧书，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又颓然放下，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与急切。
她在寻找任何关于“穿越”、“异世”、“时空裂隙”的蛛丝马迹，哪怕是再荒诞不经的传说也不放过。
单承宴看着她这般模样，心疼又担忧，以为她是因心血被毁，打击过大，以至于心神恍惚，钻了牛角尖。他与舒王单承南、靖远侯当然私下商量，觉得不能再让她这样闷在府里，得带她出去散散心，换换环境。
于是，三家人便寻了个由头，一起前往京郊的一处皇家园林小住游玩。景色宜人，气氛本该轻松愉快。当婷婷和五公主也心照不宣，特意寻了机会拉当袅袅在园中散步谈心，想宽慰她。
当婷婷挽着当袅袅的手臂，柔声道：“袅袅，我知道那些铺子倾注了你太多心血，骤然没了，你心里定然不好受。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身子要紧。你看，现在正好闲下来了，不如……趁此机会，赶紧和七皇子要个孩子？有了孩子，家里就热闹了，也有了新的寄托。”
她说着，脸上泛起母性的光辉，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起自家儿子最近的趣事，如何咿呀学语，如何蹒跚学步，如何弄出令人捧腹的糗事。
五公主也立刻加入话题，说起自家那个同样处于“人类幼崽最可爱阶段”的儿子，如何调皮捣蛋，又如何用天真无邪的话语逗得满堂大笑。
两人一唱一和，试图用孩子的纯真乐趣感染当袅袅。
然而，当袅袅只是勉强笑了笑，眼神依旧有些飘忽，显然并未真正投入这场关于“幼崽”的欢乐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