唾沫星子混着口脂飞溅,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她刻意拔高的声线里淬着毒——单承宴被妻子赶出卧房的传闻早成了贵妇圈的笑柄,今日竟被她撞个正着!
单承宴上前半步将当袅袅挡在身后,玄色蟒纹袖袍如铁幕垂落。
方才还漾着笑意的眼瞬间凝成冰湖,只朝当婷婷略一拱手:“三嫂嫂。”
三个字淬着冷气砸在地上,连丰盛斋门口招揽客人的彩绸都似被冻得僵直。
被护在阴影里的当袅袅垂眸盯着青石板缝里一株颤巍巍的狗尾草。
她交叠在腹前的双手稳如磐石,连睫毛都未颤动分毫,只温顺应道:“姐姐教训的是。”
仿佛那些“庶出”、“丢脸”的刀子全扎进了棉花里。
当婷婷被当袅袅的沉默激得愈发暴怒,突然抬脚踹向丰盛斋门边的石墩!绣鞋上东珠应声崩飞:“破落户开的破店!猪食也配入我的口?” 她指着大堂里探头张望的食客尖笑,“瞧瞧这些贱民!怕是连御赐的龙团胜雪都没见过,捧着碗猪下水当珍馐——”
话未说完却被单承宴陡然射来的眼刀扼住喉咙。
她踉跄退后两步撞上马车,镶金车辕刮破了孔雀纹斗篷,最终像只斗败的锦鸡般钻进车厢。
车帘摔下的瞬间,一串诅咒混着铜钱砸向路边乞丐的破碗:“赏你了!去丰盛斋吃你的猪肝登仙吧!”
当婷婷的马车绝尘而去,车帘摔得噼啪作响,仿佛将一腔怨气都撒在了空气里。
当袅袅对着车尾方向狠狠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小声嘟囔:“体统体统,你倒是体统得连夫君都留不住!”
“东家!” 机灵的小二适时迎上,满脸堆笑地隔开那些探究的目光,“您可算来了!鲍师傅今早还念叨,说新调的藤椒油就等您来试味呢!” 他弓着腰将两人往后院引,声音洪亮得刻意,巧妙冲散了嫡姐留下的尴尬氛围。
踏进熟悉的后院,角落那张老榆木太妃椅沐浴在秋阳下,椅面光滑温润,竟真的一尘不染。当袅袅指尖拂过扶手,心头微暖——这定是金多宝每日亲自擦拭的。
灶房帘子“哗啦”一掀,鲍大厨顶着汗涔涔的圆脸探出身,围裙上沾着红油,嗓门震得瓦片嗡嗡响:“东家!想吃啥?龙肝凤胆老鲍也给您弄来!” 他眼风扫过单承宴,补了句,“二东家也来啦!”
“按今日轮换的菜单来!” 当袅袅笑着摆手,指向前堂飘来的麻辣香气,“闻着就是串串香的味儿!要鸳鸯锅,番茄汤底必须浓!”
她刻意强调“规矩”,是对鲍大厨偏爱的温柔拒绝,也是对丰盛斋立店之本的坚持。
单承宴自踏入后院便敛了冷色,随意倚在廊柱下,指尖把玩着一枚晒干的辣椒。
听到“鸳鸯锅”,他眉梢微挑看向当袅袅——她总嫌红油锅霸道,却偏要守着这“一半清冽一半浓烈”的吃法,像极了她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