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卡忒指尖轻轻抚过乌黛的耳朵，浅灰眼眸里泛起细碎的光，像是在回忆遥远的过往。
“拉结尔最初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他曾是神座下最虔诚的审判天使，银白的翅膀能照亮整个天堂，手里的净化之剑从不会对‘邪恶’有半分犹豫。”
“那时候的他，坚信神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绝对正义，哪怕是看着凡人因‘平衡’被牺牲，也只会默默握紧剑柄，告诉自己这是必要的代价。”
她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复杂。“第一次让他动摇的，是个偏远村庄的旱灾。”
“那年夏天没下过一滴雨，地里的庄稼全枯了，村民们跪在神殿前祈祷了三天三夜，神却始终没有回应，因为按照规则，这个村庄的气运本就该在那年断绝，旱灾是自然的淘汰。”
“拉结尔奉命去观察凡人，却在看到一个小女孩抱着枯槁的麦穗哭着说‘神是不是忘了我们’时，第一次没按神的指令行事。”
“他偷偷摘下自己翅膀上的一根羽毛，化作一场小雨，救了村里仅存的几亩麦田。”赫卡忒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那是他第一次违背神的规则，羽毛消失的地方，翅膀上留下了一小块灰黑色的印记。他当时还以为是力量失控，拼命用净化之力去擦，在净化池里泡了几天几夜，却怎么也抹不掉那抹印记。”
后来，这样的反常越来越多。
有次天使们奉命去销毁一个“私藏禁术”的巫女部落，拉结尔在现场看到那些巫女不过是用禁术治愈了瘟疫中的凡人，却要被活活烧死。
他站在火刑架前，看着巫女们哭喊着她们只是想救人，手里的净化之剑第一次没有举起。
他悄悄用力量打湿了柴薪，让火焰烧不起来，给巫女们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那天之后，他翅膀上的灰黑色印记又扩大了些。”赫卡忒的声音沉了下去。“他开始频繁地去人间，去看那些神默许的苦难”
“被献祭的孩子、因战争流离失所的难民、被天使误伤的凡人……他一次次问神这真的是正义吗，得到的却只有为了平衡，必须牺牲的回答。”
“神不会告诉他，那些所谓的平衡，不过是规则运转中冰冷的计算。就像计算牺牲十个凡人，能让一百个凡人活下去，却从不算那些被牺牲者的痛苦。”
直到天使围剿复活的巫女们时，拉结尔才彻底觉醒。
那天，圣光铺满了森林，天使们的净化之剑刺穿了第一个巫女的胸膛，她临死前还在喊“我们没伤害任何人”。
拉结尔看着赫卡忒和恶魔巫女们的血液溅在自己的翅膀上，看着神的目光里没有半分波澜，突然明白了。
神的平衡里，从来没有共情，所谓的神性，不过是抛弃了人性后的冰冷规则。
“他卸下了属于他的职责。”赫卡忒的眼里闪过一丝敬佩。“他挡在了我们身前，银白的翅膀彻底被灰黑色吞噬，净化之剑也染上了黑暗。”
“他用天使的力量对抗天使，把我们护在身后，对着赶来的天使长说：如果正义是这样，那我宁愿堕落。”
“那天的森林里，圣光与黑暗交织，他的翅膀一片片脱落，又在黑暗中重生，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赫卡忒轻轻抚摸着乌黛的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他堕落之后，神收回了他的审判权，却没彻底抹杀他。”
“或许神也知道，拉结尔只是把祂失去的共情，重新捡了起来。现在的他，会默默守护被‘自然之力’抹杀的凡人，会帮我们藏匿踪迹，哪怕自己要承受‘背叛神性’的痛苦，也从没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