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依旧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报告,仿佛刚才那个推杯子的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或者根本与他无关。
只有那微微抿紧的、线条冷硬的唇线,似乎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丝丝。
温念念呆呆地看着那杯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水,又看看对面那个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依旧沉浸在工作中的男人,大脑一时有些转不过弯。
他…这是…给她的意思?
没有斥责?没有疑问?就这么…给她了?
一种难以置信的、混合着惊喜和茫然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碰到那冰凉的杯壁时,还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她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将杯子拉到自己面前,过程中一直紧张地留意着封碣的反应。
但他没有任何反应。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温念念终于确信,这杯水,真的是给她的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散了之前的恐惧和委屈。她小声地、飞快地对着桌面说了一句:“…谢谢…”
声音依旧细弱,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然后,她拿起那块让她痛苦万分的干粮,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浸泡进清澈的水里。
干硬的食物碎片在水中慢慢软化,膨胀,变得更容易入口。虽然依旧谈不上好吃,但至少不再是一种酷刑。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被泡软的粮块,感受着温水滋润干渴喉咙的舒适感,胃里的灼烧感也渐渐平息。
这是她来到磐石城后,吃得最“舒服”的一顿饭。
期间,她忍不住又偷偷抬眼,飞快地瞟了封碣几次。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专注于工作,仿佛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和那杯消失的水。
但温念念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其实是知道的。他一定知道。
他只是…用这种沉默的、不留痕迹的方式,回应了她那个小小的、胆怯的请求。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那点微小的喜悦和暖意,变得更加真实和具体。
她安静地吃完了早餐,虽然没有吃饱,但至少不再饥饿难忍。
当她放下勺子时,封碣也恰好合上了最后一份报告,站起身,准备离开。
两人之间依旧没有任何语言交流。
但当他经过她身边时,温念念注意到,他那冰冷的目光似乎极其快速地、不着痕迹地扫过她面前那个已经空了的、曾经盛放过清水的杯子。
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从那天起,温念念发现,每天清晨,仆从送到她房间的那壶用于洗漱和饮用的清水,分量似乎总是会比之前多出那么一点点。
不多,可能只是小半杯的量,但对于严格实行配给制的磐石城来说,这细微的增加,却意味着某种无声的、却不容忽视的改变。
她从未就此说过什么,也从未再开口提出过类似的请求。
但她每次端起水壶时,心里都会悄悄地、泛起一丝微弱的、却持续存在的暖意。
那个冰冷的、如同磐石般的男人,似乎真的在用他那种独特而隐晦的方式,履行着那句“在我的守护范围内”的承诺。
即使这守护,微小得只是一点点…多余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