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笨拙的回馈(1 / 2)

酸涩的野果和微苦的苔藓水似乎真的起了点作用。虽然味道令人印象深刻,但几天后,温念念嘴角那处小小的溃烂开始慢慢收口,喉咙的肿痛也减轻了不少。身体上的不适缓解,连带的心情也稍微明朗了一点点。

然而,那份由几颗其貌不扬的野果带来的、酸涩却又微甜的暖意,却在她心里扎了根,并悄然发酵。

她开始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

或者说,是一种受之有愧的亏欠感。

在她过去二十二年的认知里,得到别人的好意,就应该有所回馈。这是最基本的礼貌。爸爸妈妈、哥哥、朋友们对她好,她也会用撒娇、甜言蜜语或者精心挑选的小礼物来回馈他们,看到对方开心的笑容,她自己也会更高兴。

可是现在呢?

她得到了“礼物”——虽然苏婉姐姐说得模糊,但她心里认定,没有那个男人的允许,甚至可能是他的命令,石头根本不会冒险去找,她也得不到这些对她而言无比珍贵的野果。

她得到了“庇护”——尽管这庇护伴随着恐惧和失去自由,但至少她活下来了,没有被扔去喂怪物,也没有被饿死冻死。

她甚至得到了那件大衣,那一盘肉糜,以及…那个短暂却坚实的怀抱。

可她拿什么来回馈呢?

她一无所有。

在这个冰冷坚硬的磐石城里,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依附者,一个需要被看守、被投喂的麻烦。她没有任何东西属于自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苏婉给的。她没有任何价值,除了…可能作为某个未知世界的奇异标本?

这种无力感和亏欠感,像小虫子一样悄悄啃噬着她的心。尤其是对那个男人——封碣。

她害怕他,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一次次的“给予”,哪怕可能只是他基于城主责任或是其他什么考量下的无心之举,都让她无法完全心安理得地接受。

她必须做点什么。

哪怕再微不足道,再笨拙可笑,她也想表达一点点…感谢?或者说,至少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可是,能做什么呢?

她环顾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除了粗糙的床铺、桌椅,一无所有。她没有纸,没有笔,没有针线,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制作东西的材料。

她苦恼地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粗布衣的衣角。

目光偶然落在之前苏婉给她换药时留下的、一小卷没用完的干净布条上。那是种灰白色的、质地粗糙但还算柔软的棉布。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在她还是温家大小姐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很流行一种叫做“布艺花”的小手工。用多余的丝带或布头,通过简单的折叠和缠绕,就能做出各种可爱的小装饰,别在包包上或者送给朋友当小礼物。她曾经和闺蜜小悠一起学过,还做过好几个,虽然手艺比不上专业人士,但也算小巧可爱。

现在,她没有丝带,没有彩色的布头,只有这卷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棉布条。

而且,那个男人…他会喜欢花吗?恐怕只会觉得幼稚又无用吧?

温念念犹豫了。这个想法似乎太可笑,太不合时宜了。

可是…除了这个,她还能做什么呢?

最终,那种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战胜了犹豫和羞怯。

她拿起那卷布条,又找来一点清水,开始凭着记忆,笨拙地尝试起来。

没有剪刀,她就用牙齿小心地撕扯出大概的形状;没有针线固定,她就努力用折叠和缠绕的方式让它们自行稳固;没有鲜艳的颜色,只有这单调的灰白。

她做得异常艰难,手指被粗糙的布条磨得发红,好几次都差点因为形状不对而前功尽弃。她拆了做,做了拆,反反复复。

过程中,门外偶尔传来守卫巡逻的脚步声,都让她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东西藏起来,像做贼一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藏,只是本能地觉得,做这种幼稚的事情,如果被那个男人或者他的手下看到,一定会被嘲笑,甚至可能引来斥责。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沉浸在这件“大事”里,连时间的流逝都忽略了。当苏婉送来晚餐时,她慌忙把做到一半的“作品”塞到了枕头底下。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苏婉看着她的气色似乎好了一点,欣慰地问道。

“嗯…好多了,谢谢苏婉姐姐。”温念念小声回答,眼神有些闪烁。

苏婉注意到她手指上细微的破皮和红痕,以及似乎比平时更乱一点的床铺,但只以为她是无聊摆弄东西或是紧张所致,并没有多问,叮嘱她好好吃饭便离开了。

第二天,温念念继续着她的“秘密工程”。她更加小心,也更加熟练了一些。

终于,在又失败了好几次之后,一朵歪歪扭扭、花瓣大小不甚均匀、甚至因为布料颜色而显得有些可怜的“布艺小花”,在她掌心诞生了。

它看起来是那么简陋,那么幼稚,和精致美好毫不沾边,甚至有些丑丑的。

温念念捏着这朵灰白色的小花,心里充满了沮丧和自我怀疑。

这真的…能送出去吗?

他会不会觉得这是侮辱?或者直接当成垃圾扔掉?

可是…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拿出的、倾注了她心意和努力的东西了。

她盯着小花看了很久,最终一咬牙。

不管了!就算被他嘲笑,被他扔掉,她也认了!至少她尝试过了!

机会来得比她想象的要快。

这天下午,也许是战备暂告一段落,也许是需要取什么东西,封碣竟然回到了城主府,并且会从温念念房间门口的走廊经过。

温念念提前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那独特而沉稳的脚步声以及林猛低声汇报的声音。她的心脏瞬间开始狂跳,手心里攥着的那朵小花已经被汗浸得有些潮软。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窜到门边,耳朵紧紧贴在冰凉的金属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的呼吸几乎停止,手心里的小花被捏得变了形。

就在那脚步声经过门口,即将远去的那一刻——

温念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封碣正听着林猛的汇报,侧脸冷硬,眉头微蹙。林猛跟在半步之后,语速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