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靠着新坟的少年,一身麻衣,身形单薄,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哦?”
章邯来了点兴趣。
这十几人他看得出来,都是胡人正规军中的悍卒,一个少年能杀光他们,倒也算是个可塑之才。
刘乐见统领似乎没明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统领,末将的意思是……”
他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抽搐。
“他只出了一剑。”
“一剑,这十个胡人的脑袋,就都飞了。”
什么?
章邯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猛地转头,死死地盯住那个少年。
一剑,斩十名悍卒?
这他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已经不是可塑之才了,这分明是一块能镇国运的绝世璞玉!
章邯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朝着白怀月走去。
他要亲眼看看,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当他走到近前,看清了白怀月那张沾着些许泥土的脸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道眉,那个鼻梁,那紧抿的嘴唇。
以及那份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冷峭神情。
像。
太像了。
章邯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张脸,分明就是陛下年轻时的翻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足有七分神似!
一个荒唐到极点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
二十年前,白起将军被削去所有官职,从咸阳来到这偏远的渔阳郡。
也是在那一年,他从外面抱回来一个刚出生的婴孩。
这个少年的年纪,正好是二十岁。
巧合?
章邯的心脏狂跳,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不对。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这个念头强行压了下去。
不可能的。
当年那个孩子,一生下来就带着阴阳家所说的“天罚之体”,被断言活不过三岁。
而且,为了平息朝堂的非议,那个孩子早就被“处理”掉了。
是自己多心了。
一定是自己最近太过劳累,出现了幻觉。
章邯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过了好半晌,才勉强平复下翻江倒海的心绪。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到坟前,对着那块简陋的木牌,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然后,他才转向白怀月,语气缓和了许多。
“我是白老将军生前的袍泽,奉故人之托,前来吊唁。”
他没有点明白起的身份,这是陛下的意思。
武安君之名,不能再出现在这世间。
白怀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章邯接着说道:“老将军的坟,太过简陋了。我带了工匠来,为你修缮一番,再立一块好碑。”
“吊唁可以。”
白怀月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听不出情绪。
“坟,不用修。”
章邯一愣。
白怀月伸出手,拍了拍身下的土包,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亲手挖的坑,就是天下最好的坟。”
“老爷子生前不讲究这些,死后也不会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