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咸阳宫,麒麟殿。
嬴政坐在高台的龙椅上,玄色龙袍上的图案在殿内烛火下,闪着威严的光。
殿下文武百官分列两边,没人敢出声。
整个大殿里的气氛,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冷。
“宣,国师。”
随着内侍尖细的嗓音,穿着黑袍的东皇太一,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殿中央。
“国师,”嬴政的生音响起,带着帝王特有的压迫感,“昨夜天有异象,赤星东坠。你阴阳家,有什么说法?”
东皇太一躬身行礼,声音很稳:“启禀陛下,杀星陨落于东郡。”
“杀星?”嬴政重复了一遍,听不出高不高兴。
“武安君,白起,薨了。”
这话一落,大殿里响起一片细微的抽气声。
白起!
这个名字,对很多人来说已经很遥远了,但对在场的老臣和将军们来说,却代表着一个时代。
一个战无不胜,杀得六国抬不起头的时代!
嬴政握着龙椅扶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他没说话。
脑子里却翻滚起无数画面。
长平战场上,那个男人一身血甲,简直就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神。
朝堂之上,他面对所有人的指责,腰杆挺得笔直。
还有那一次,自己顶着所有压力,把他从屠刀下保住时,那个男人看过来的,复杂的表情。
嬴政一直觉得,白起是恨自己的。
恨自己拿走了他的兵权,让他从云端掉进了泥潭。
可现在,人没了。
嬴政心里剩下的,不是猜忌,也不是帝王的冷漠,而是一种空落落的可惜。
大秦最锋利的一把剑,终究还是断了。
而且,是为了一个他不知道的理由,断在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陛下。”东皇太一的声音把嬴政从回忆中叫了回来,“武安君虽然隐居多年,但在军中,在六国余孽心里,威望还在。他这一走,恐怕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要坐不住了。”
嬴政慢慢松开紧握的扶手,靠回椅背。
他脸上那点追忆的神色消失得一干二净,又变回了那个冷酷霸道的皇帝。
“坐不住?”
他冷笑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朕就怕他们坐得太稳当了!”
“一群藏头露尾的家伙,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朕倒要看看,这天下,谁还敢反!”
这话说的杀气腾腾,殿下百官都低下了头,没人敢接话。
这就是始皇帝。
就算是悼念功臣,也能从中找到清除对手的机会。
“传朕旨意!”
章邯的身影从殿外阴影处闪出,单膝跪地:“臣在!”
“其一,向天下公布武安君白起死讯。”
“其二,命你亲率影密卫,以帝国上将军之礼,前往渔阳郡,为武安君操办后事,风光大葬!必须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白起,是朕的将军,生为大秦战,死亦为大秦魂!”
这话一出,不少军中出身的老将都露出了感动的神情。
陛下,还念着武安君的好啊!
章邯领命:“遵旨!”
“其三……”嬴政停了一下,声音压低了几分,只有章邯和附近的几个人能听清,“把眼睛放亮点,任何在葬礼前后有小动作的人,不管是六国余孽,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臣,明白。”章邯重重叩首,身影再次退入黑暗。
嬴政挥了挥手,示意百官退下。
空旷的麒麟殿里,只剩下他和东皇太一两个人。
“国师,你觉得朕这么做,对么。”
这不像一句问话,更像一句自言自语。
东皇太一微微躬身:“陛下乃天命所归,所行之事,皆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