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呆呆地看着那份红色的文书。
- “田……田契?”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官……官老爷,您是说……分给我们……地?”
“没错。”官员点点头,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反应,“女帝陛下的恩赐,耕者有其田。这十亩地,从今天起,就是你的了。只要按时缴纳国税,任何人,都无权夺走它。”
轰隆!
张铁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响雷。
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拥有一块巴掌大的,属于自己的土地。
他为此拼命劳作,省吃俭用,却连一分地都买不起,反而被层层加码的租子和税负,逼得家破人亡,不得不踏上逃亡之路。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
却没想到,在这绝望的尽头,这个他做了一辈子的梦,竟然……成真了?
“这……这……这怎么可能……”
- 他喃喃自语,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摸那份田契,却又像是怕把它碰碎了一样,不敢下手。
“俺……俺不识字……俺是个粗人……俺……”
他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名官员,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 “不识字没关系,新安里有学堂,大人孩子都可以免费去读书。是粗人也没关系,只要有力气,肯种地,就饿不死,就能过上好日子。”
“拿着吧,张铁。”
官员将那份沉甸甸的田契,郑重地,塞进了他的手中。
“欢迎来到,新世界。”
当那份带着油墨清香的田契,真实地落在掌心时,这个饱经风霜的汉子,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没有哭喊,没有叩头。
只是抱着那份田契,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了压抑了半生,痛苦而又狂喜的呜咽。
同样的一幕,正在新生营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一个满腹经纶,却因得罪权贵而半生潦倒的老秀才,在考功司的登记处,因为能默写出整部《大炎水利图志》,被当场授予七品“司水官”之职,负责协助炎镇山规划全省水利。
一个技艺精湛,却被商会打压,只能做些零活的木匠,因为能画出一种新式织布机的图纸,被军工所的官员如获至宝,当场任命为工坊主事,拨付重金,命他即刻开始生产。
……
希望,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它变成了一纸田契,一张委任状,一个温暖的麦饼,一句“欢迎来到新世界”。
它变得触手可及。
而在边境的另一侧。
那些奉命封锁边境的大炎士兵们,呆呆地看着对面那座灯火通明,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关隘。
看着那些前一刻还和他们一样,在黑暗中挣扎求生的“贱民”,下一刻,就成了有地有房,有官可做的“东陵子民”。
一种名为“凭什么”的念头,如同毒草一般,在他们心底疯狂滋生。
他们手中的屠刀,不知何时,变得无比沉重。
他们开始怀疑,自己守卫的,究竟是国家,还是监狱?自己屠杀的,究竟是叛逆,还是……未来的自己?
高墙,并未倒塌。
但人心,已经开始崩塌。
从黑风口开始,沿着数千里的边境线。
一个,十个,一百个……
越来越多的人,拖家带口,冒着被屠杀的风险,从黑暗中走出,奔向那片名为“东陵”的光明之地。
从最初的涓涓细流,渐渐汇聚成了一条……势不可挡的,人力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