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雷霆骤降(2 / 2)

图穷匕见。

他们果然从最不容易说清楚的账目和物料下手,要坐实他“贪墨军资”、“账目混乱”的罪名,为后续更严重的指控铺平道路。

“赵郎中,”陈启明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制造局一应收支往来,皆有兵部核销印信存档可查,笔笔皆有来龙去脉。”

“所谓不清不楚,不知具体是何所指?若贵司确有疑问,不妨将所有这些原始票据、凭证一并封存,即刻移送有司详查,陈某愿意配合到底。”

他态度强硬,毫不退缩。

此刻若露出一丝怯懦,立刻就会被这群饿狼撕得粉碎。

赵郎中没料到他如此硬气,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哼一声:“哼!牙尖嘴利!这些账目自然要带回部里,慢慢查个水落石出!我们走!”

兵部的人悻悻而去,却故意留下了那两名都察院的御史,美其名曰“协助厘清细节”,实则为监视,将制造局置于无形的软禁之中。

夜色再次笼罩下来,比前一晚更加沉重。

书房内,烛火摇曳。

陈启明疲惫地揉着发胀的眉心,太阳穴突突直跳。

账目这一关,凭借过往的谨慎和手续齐全,暂时顶住了。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风暴的前奏。

对方准备充分,后续必然有更狠辣的杀招。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敌人藏在暗处,手段层出不穷,而他只能被动接招。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极轻地敲响了,声音带着迟疑。

“大人…”

是翘儿的声音,比平日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启明心中一凛,迅速收敛情绪:“进来。”

翘儿端着一碗温热的安神汤进来,轻轻放在书桌角落。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退下,而是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几乎难以听清。

“大人…今日…今日午后,奴家去后巷倾倒药渣,遇到一个推车叫卖的生脸货郎,硬塞给奴家一包蜜饯,说…说是故人所赠…奴家,奴家不敢擅专…”

陈启明目光骤凝,心脏猛地一缩:“东西呢?”

翘儿从袖中取出一个用粗糙草纸裹着的小包,双手递上。

陈启明接过,指尖能感到纸张的粗糙和一丝黏腻。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颗品相普通的蜜枣。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将蜜枣倒在桌上,仔细展开那张草纸,就着烛光,在纸张内侧发现了一行用极细的炭笔写下的小字,字迹潦草,却清晰可辨:

“网已张,刀在颈,速离京。”

没有落款,没有标记。

但意思,已经赤裸裸得令人心惊胆战!

是那个神秘组织!

这是比“风紧”更急迫、更凶险的警告!

“网已张” – 对方的包围圈已经彻底完成,再无缝隙。

“刀在颈” – 杀身之祸已经迫在眉睫,刀刃已然贴紧皮肤。

“速离京” – 这是最后的劝告,也是他们能指出的、唯一的生路!

陈启明捏着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钧的纸条,指尖冰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连这个神通广大、屡次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的神秘组织,此刻都认为局势已危如累卵,毫不犹豫地让他立刻放弃一切逃命!

这足以说明,敌人布下的,是何等严密、何等致命的天罗地网!

逃?

他能一走了之吗?

制造局上下这数百口忠心追随他的工匠和缇骑怎么办?

身陷囹圄的孙传庭怎么办?

他耗尽心血建立的这一切基业怎么办?

不逃?

难道真要留在这里,等着被抄家问斩,死得不明不白?

前所未有的艰难抉择,如同两座燃烧的冰山,轰然对撞,将他的心神挤压得几乎碎裂。

然而,命运没有给他太多痛苦权衡的时间。

就在次日清晨,天色尚未完全放亮,一片灰蒙蒙的死寂之中,一阵极其密集、如同擂鼓般的马蹄声,夹杂着沉重甲胄的碰撞声,由远及近,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制造局团团围住!

火把的光芒映红了黎明的天空,兵刃的寒光刺人眼目。

一个尖利、高亢、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清晰地穿透厚重的门板,在死寂的院落中炸响:

“圣旨到!”

“制造局主事陈启明,即刻开中门,摆香案,跪接上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