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再三，他写了一封极其简短的信，没有署名，只在信纸一角画了一个极其简陋的齿轮图案。
信中只有一句话：“西山北麓，可有干柴？”
这句话看似询问皇木厂的朽木，实则暗含试探。
他找来李总旗，吩咐道：“找一个绝对生面孔、机灵可靠的弟兄，扮作樵夫，明日清晨将此信送到西山皇木厂侧门，交给守门的军士，只说‘城中贵人需柴，特来问价’，留下信便走，无论对方有何反应，不得停留，不得多问。”
“是！末将明白！”李总旗虽不解其深意，但坚决执行。
第二天午后，那名派去的缇骑安全返回，带回了一个口信。
“大人，小的按吩咐做了。那守门军士接过信，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出来，也没给回信，只是对小的说：‘贵人所问之柴，厂中确有，然皆为宫中之物，不敢私售。不过听闻南苑猎场近日清理枯枝，或可寻得。’”
南苑猎场？
陈启明仔细品味着这句回话。
“宫中之物，不敢私售” – 这像是婉拒。
但紧接着又指明了“南苑猎场” – 这更像是一种暗示！
南苑，是皇家猎场，位于京城南郊。
对方没有直接回应，却给出了另一个地点。
这是否意味着，神秘组织的联络点不在皇木厂，而在南苑？或者，下一次接头的地点，在南苑？
这像是一场无声的密码对接。
陈启明决定，再试探一次。
三日后，他再次派出一名生面孔，带着同样画有齿轮标记的空信笺，前往南苑猎场的一处偏门，依样画葫芦地询问“枯枝”之事。
这一次，带回来的口信更加简短。
守门的苑卒只说了五个字：“风起青萍末。”
风起青萍末！
这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却让陈启明心中巨震！
这绝非寻常苑卒能说出的话！这分明是一句暗语！
“青萍”指什么？是暗示危机起源于微末之处？还是另有所指？
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试图解读其中的含义。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这句暗语的深意，一场真正的风暴，已毫无征兆地骤然降临！
这日深夜，制造局的大门被急促的拍响，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值守的缇骑开门一看，竟是孙传庭府上的一名亲兵，浑身被夜露打湿，脸色苍皇。
“快！带我去见陈主事！孙军门有十万火急之事！”
陈启明被从睡梦中惊醒，匆匆披衣来到前厅。
那亲兵见到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陈大人！不好了！孙军门…孙军门被兵部带走拘押了！”
“什么？！”陈启明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你说清楚！为何事？何时的事？”
“就在…就在两个时辰前！兵部来了缇骑，拿着驾帖，说…说孙军门‘私通外藩，暗结海寇’，是…是谋逆大罪！”亲兵涕泪交加，“军门被带走前，只来得及让小的拼死出来，给大人报个信！军门让小的告诉您…‘青萍已动，万事小心！’”
青萍已动！
陈启明脑中“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孙传庭被捕！罪名是私通外藩、暗结海寇！
这分明是指向郑芝龙！
而“青萍已动”…与南苑猎场那句“风起青萍末”瞬间吻合！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风暴正式开始的信号！
对方…终于动手了！
而且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直接斩向他最重要的盟友！
陈启明站在原地，浑身冰凉。
他明白，这一次，不再是警告，不再是试探。
真正的生死较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