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工坊内匠人中毒的消息,像一层无形的寒霜,瞬间冻结了制造局内短暂出现的轻松气氛。
陈启明下达的彻查命令被迅速而隐秘地执行。李总旗调动了最可靠的缇骑,以“排查疫病源头”为名,暗中对军工坊所有人员、物资、饮食饮水进行了极其严格的筛查。
残存的茶水、水缸、茶壶、甚至取水的水井都被取样秘密检验。所有接触过茶水的匠人、杂役都被逐一询问,行踪被反复核对。
紧张的气氛在无声中蔓延。工匠们虽不明就里,但也感受到了不寻常,行事更加小心翼翼。
…
两日后,初步调查结果呈报至陈启明案头。
“大人,残茶中确实验出了微量的‘牵机药’粉末。”李总旗面色阴沉,“此毒无色无味,微量可致人呕吐眩晕,量大则顷刻毙命。投毒者手法极为老道,用量控制精准,似乎意在制造混乱和恐慌,而非立刻杀人灭口。”
“水源、茶具均未发现问题。毒药是被直接投入了那名匠人常用的那个粗瓷茶碗之中。”他补充道,“属下已仔细排查过所有能接触到那茶碗的人,但当日坊内人员往来繁杂,并无线索。”
陈启明手指敲着桌面,眼神冰冷:“投毒者对我们坊内的人员作息、物品摆放极为熟悉。是内鬼?还是外部之人有办法潜入?”
“属下更倾向于…有内应。”李总旗低声道,“军工坊戒备森严,外人难以无声无息潜入核心区域并精准投毒。且其目的似是警告恐吓,而非杀人,这更像是对内部人员的敲打或灭口前兆。”
内鬼…陈启明最不愿看到的情况出现了。
“那名中毒的匠人,背景可查清了?”
“查清了。王老六,世代军匠出身,背景清白,在金陵工坊服役超过二十年,手艺精湛,人缘尚可,并无不良嗜好或与外界的复杂牵连。此次中毒,他也险些丧命,不似苦肉计。”李总旗递上一份简略的档案。
一个看起来毫无嫌疑的老实匠人,为何会成为被警告的目标?
“他近日负责什么活计?可与他人有过争执?”陈启明追问。
“他主要负责佛郎机子铳内膛的镗光。此活要求极高,坊内仅有寥寥数人能胜任。据旁人反映,王老六前两日似乎…似乎私下抱怨过几句,言道新送来的镗刀钢口不佳,磨损太快,耗费工时,不如他旧年用过的一批…”
镗刀?钢口?
陈启明脑中灵光一闪:“立刻去查!那批新镗刀的来源!经手人是谁?还有,王老六旧年用的是哪批镗刀?从何处得来?”
“是!”李总旗眼中精光一闪,立刻领命而去。
…
调查的重点悄然转向了看似不起眼的工具物料。
又过了一日,李总旗带回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大人,查清了。新镗刀是经由工部虞衡清吏司的常例渠道拨付,并无异常。但王老六念念不忘的那批旧镗刀…约是嘉靖二十五年左右,由当时还是书坊的‘墨香斋’通过私人关系,从…从苏州‘汪氏冶坊’定制的一小批精钢刀具中的一部分!”
“汪氏冶坊?!”陈启明猛地抬起头。
这个早已被查封、与汪家谋逆案紧密相关的名字,竟然再次出现了!
“是!当时‘墨香斋’承接了些官府刻书的活计,需要好刀雕刻版,故托关系找了汪家。”李总旗语气凝重,“汪家倒台后,其产业大多抄没,那批刀具也散落各处,王老六当时分得了几把,一直沿用至今,极为顺手。”
线索,似乎绕了一个大圈,又隐隐约约地指向了那已倒台的汪家,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影海众”!
是巧合?还是…有人不希望王老六继续使用那批与汪家有关的旧刀?或者,不希望他透露任何与旧刀相关的信息?
投毒警告,是针对王老六本人?还是针对那批可能隐含某种线索的“旧刀”?
“那批旧刀,现在何处?”陈启明急问。
“大部分已磨损废弃,但王老六手中应还有一两把珍藏的。”李总旗道,“属下已暗中命人留意,暂未打草惊蛇。”
“做得对。”陈启明沉吟片刻,“找个由头,将那把旧镗刀‘征调’上来,就说要仿制其钢口。再让王老六画出口述,那批刀当年具体是何模样,由何人经手交付,汪家冶坊当时还有何特异之处。”
“是!”
…
处理完这突发的中毒事件,陈启明感到一阵疲惫。敌人的触角无孔不入,手段防不胜防。
他强迫自己暂时抛开这些纷扰,将注意力转回到技术攻关上。军工坊的进展不能因恐惧而停滞。
他再次沉浸入系统商城,在琳琅满目的技术间搜寻。
【筛选:火器改良、基础工艺、低成本、高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