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身体猛地一僵,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自己腹部的短刀,手中的铁锹“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黑衣人一击得手,毫不恋战,猛地抽出短刀,身形一晃,便如狸猫般蹿上旁边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只留下一串迅速远去的瓦片轻响。
福伯捂着鲜血汩汩涌出的伤口,缓缓瘫软下去,苍老的脸上满是痛苦,却死死望着贼人消失的方向。
“抓…抓住他…”他喃喃着,意识逐渐模糊。
…
陈启明是被急促的拍门声和外面的喧哗惊醒的。
他披衣冲出门,只见院内火把通明,李总旗脸色铁青地指挥着缇骑四处搜查,几名护卫正围在库房门口,地上…赫然淌着一滩刺目的鲜血!
“怎么回事?!”陈启明心头猛地一沉。
“大人!有贼人潜入库房!福伯他…”一名护卫哽咽着指向耳房方向。
陈启明几步冲过去,只见福伯躺在简陋的床铺上,面色金纸,气息微弱,腹部简单的包扎已被鲜血浸透。徐光启早已闻讯赶来,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用金疮药止血,却收效甚微。
“福伯!”陈启明扑到床边,握住老人冰凉的手,声音发颤。
福伯艰难地睁开眼,看到陈启明,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嘴唇翕动:“东…东家…贼…贼人…库房…钥匙…我…我没用…守不住…”
“别说话!福伯!撑住!郎中马上就到!”陈启明眼眶瞬间红了,紧紧握住老人的手。
福伯艰难地摇了摇头,气息越来越弱:“老…老头子…没给东家…丢人…就…就好…”
他的手猛地一沉,眼睛缓缓闭上,最后一口气悄然散去。
这位看着墨香书坊兴起、陪着制造局历经风雨的老忠仆,就这样倒在了守护它的寒夜里。
屋内一片死寂,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
陈启明缓缓站起身,双目赤红,身体因愤怒和悲痛而微微颤抖。
他走到库房门口,捡起那串沾着福伯血迹的钥匙,死死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进肉里。
“贼人…长什么样?”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回大人,身形瘦小,动作极快,蒙着面…但、但福伯拉响警锣前,拼死抓下了他面巾一角…”一名护卫递上一块撕碎的黑色布条,上面似乎还沾着些许特殊的、亮晶晶的粉末,“那人…颧骨很高,左边眉毛好像断了一截!”
断眉!亮粉!
陈启明眼中寒光暴涨!
这特征,与李总旗之前汇报的、关于大盗“一阵风”的零星情报对上了!
是他!果然是他!
他不仅没走,还敢再次上门!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商号,而是直指制造局的核心库房!
他想找什么?望远镜?显微镜?还是…那未被上报的“水底惊雷”的残图?!
“李总旗!”陈启明猛地转身,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画影图形!立刻发往江宁府及周边所有州县!悬重赏!通缉此獠!我要知道他到底偷走了什么,更要他…血债血偿!”
凛冽的杀意,伴随着老仆温热的鲜血,在这个寒夜彻底弥漫开来。
那“一阵风”盗走的,或许只是些物件。
但他留下的,却是一笔必须用血来偿还的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