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舱一间布置华丽的客房内,郎中装模作样地给陈启明把了脉,开了些安神压惊的方子便退下了。
房门关上,屋内只剩陈启明、李总旗,以及门外隐约可见的看守身影。
“好险恶的用心!”李总旗压低声音,面沉如水,“那刺客身手不弱,却未下死手,分明是逼我动用真功夫!汪怀远这厮,果然有问题!”
陈启明擦掉额角的冷汗(这次是真的),低声道:“他已在怀疑我们。献灯时我提及‘水晶砂’,他神色有异。这出刺杀的戏码,八成是临时起意,用来试探我们反应的。若李兄方才用了军中搏杀术或锦衣卫的招式,此刻我等恐怕已身首异处。”
李总旗后背也是一凉,旋即疑惑:“但你那一下…”
陈启明苦笑:“情急之下,只能兵行险着。我装作惊慌失措,用灯砸人,将一场试探变成一场意外,让你能以寻常护院武师的方式擒敌,这才勉强蒙混过关。但汪怀远心思缜密,未必全信。”
果然,不到一炷香时间,汪怀远便带着一脸关切再次出现。
“陈老板伤势如何?可好些了?”他目光在陈启明和李总旗身上来回扫视,看似关心,实则探究。
陈启明忙“虚弱”地拱手:“有劳公子挂心,只是些许碰撞,并无大碍。”
汪怀远点点头,忽然状似随意地问道:“陈老板这位护卫,身手很是不凡啊。不知师承何处?这般好本事,屈就于一个琉璃匠坊,未免可惜了。”
李总旗垂下眼,用早已备好的说辞答道:“回公子,小人原是走镖的,后来镖局散了,蒙陈老板收留,混口饭吃。几下庄把式,入不得公子法眼。”
汪怀远笑了笑,不置可否,又转向陈启明:“陈老板那琉璃灯着实巧妙,可惜毁于一旦。不知那制作之法…”
陈启明立刻接口:“公子放心,制法小人铭记于心。待小人回去,便将详细图纸与所需材料清单,一并奉上。”
汪怀远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却又意味深长地道:“如此甚好。只是…如今这世道不太平,陈老板有此奇技,难免惹人觊觎。不如…就留在本公子府上研制如何?一应所需,绝不短缺,也省得再遇今日之险。”
图穷匕见!
这是要软禁控制!
陈启明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又为难的神色:“这…公子厚爱,小人感激不尽!只是…小人工坊中尚有几位老师傅,许多关键技术非他不可,且已接了几笔小订单,违约恐损信誉…可否容小人回去处理妥当,再将老师傅们一并带来投靠公子?”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表达了投靠之意,又拖延了时间,合情合理。
汪怀远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在想他话中真假。
最终,他展颜一笑:“也好。那本公子便静候佳音了。届时,必有重谢。”
他拍了拍手,一名管家模样的人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锭金元宝。
“区区薄礼,聊表谢意,给陈老板压惊。”
陈启明连忙“感激涕零”地收下。
汪怀远这才看似满意地离去。
房门再次关上。
陈启明和李总旗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金元宝很沉,却如同烫手的山芋。
他们暂时骗过了汪怀远,但危机远未解除。
对方已经伸出了触角,绝不会轻易收回。
如何脱身,并将情报送出去,成了当务之急。
画舫缓缓靠岸,秦淮河的夜色,温柔之下,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