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婉,”他唤着她的名字,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切,“我……我想娶你为妻。不是搭伙过日子,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做一世夫妻,风雨同舟,苦乐与共。”
一世夫妻,风雨同舟,苦乐与共。
这大概是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所能说出的、最接近誓言的话语了。
沈微婉怔怔地听着,泪水不知何时已盈满了眼眶,模糊了眼前他那张写满紧张与期盼的、棱角分明的脸。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她冰封已久的心湖上,裂纹蔓延,冰层之下,那被压抑了太久的、对于温暖、对于依靠、对于一个完整“家”的渴望,如同春水般汹涌而出。
她想起安儿渴望父爱的眼神,想起念儿依赖她的模样,想起自己无数个深夜里独自咀嚼的孤独与疲惫……若真有这样一个臂膀可以依靠,若真能有一个人,与她并肩承担这生活的重量……
她看着他递出的那双布满厚茧、却异常稳定的大手,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赤诚,再低头看看怀中这个被他精心打磨、代表着承诺的木盒。
心中那座由过往苦难和自我保护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她紧握着木盒的手上,也滴在沈默的心上。
沈默看到她落泪,顿时慌了神,那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手足无措地上前半步,想为她擦泪,又觉得唐突,手僵在半空,笨拙地解释道:“你……你别哭……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若是不愿,我,我……”
他“我”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焦急而担忧地看着她。
看着他这副慌乱的模样,沈微婉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她流着泪,却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在沈默紧张到几乎屏息的注视下,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打开了那个榉木盒的搭扣。
盒盖掀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绫罗绸缎。
只有一支木簪。
簪身是用上好的黄杨木所制,打磨得光滑如玉,泛着温润的光泽。簪头没有繁复的雕刻,只简洁地琢成了一朵半开的梅花形态,五片花瓣线条流畅,形态逼真,中间几点极细的、用不知名深色木料镶嵌成的花蕊,栩栩如生。整支簪子朴素无华,却透着制作者极致的心血与温柔。
梅,凌寒独放,其性高洁。
沈微婉的指尖轻轻拂过那朵木质梅花冰凉而光滑的表面,泪水流得更凶,唇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浅、却极真实的弧度。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眼前这个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意和期盼。
店内,汤锅依旧在咕嘟,后院,孩童的细语隐约可闻。黄昏最后的光线透过窗棂,与灶膛的火光交融,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而朦胧的光晕里。
沈微婉握着那支木簪,迎着沈默的目光,终于,极轻,却极其清晰地,点了点头。
没有言语。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却仿佛用尽了她积攒半生的勇气,也回应了他沉默已久的守候。
沈默看着她点头,看着她泪水中绽放的那抹浅笑,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愣在原地。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让他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骤然迸发出璀璨至极的光芒。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他只是用力地、更深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要将这一刻,牢牢烙印在灵魂深处。
朴实无华的求亲,没有三媒六聘的喧嚣,没有甜言蜜语的环绕,只有一颗真心,碰触到了另一颗真心。
在这烟火缭绕的灶台前,一段新的缘分,悄然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