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最后三个字,更是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以后不必再来。”
话音落下,店内店外,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
沈大脸上的希冀凝固了,随即扭曲起来,那是意图被彻底识破、幻想被完全打碎的羞恼与难堪。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骂她施舍乞丐吗?可那两袋实实在在的米,一坛能下饭的菜,对于他们此刻的窘境而言,又确实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钱氏的脸色更是精彩,一阵红一阵白。她看着那两袋糙米,脑子里飞快地计算着能吃多久,能省下多少铜板,可同时,沈微婉那毫不掩饰的、如同打发叫花子般的姿态,又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自诩曾经是“嫂子”的脸上。她想硬气地拒绝,想将那米和菜踢翻,可身体的诚实远超嘴硬,她的脚像生了根,挪不动半步。
施舍。
这是赤裸裸的、不留任何情面的施舍。
不是接济,不是帮扶,是看在最后那一点点、微薄到几乎不存在的所谓“血脉情分”上,给予的最后的、用以彻底买断纠缠的代价。
沈微婉不再看他们。她说完那句话,便如同完成了最后一道程序,径直转身,走回柜台后,重新拿起账本,仿佛门口那两人,以及那堆东西,都已与她无关。
她的淡漠,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沈大死死盯着那两袋米和一坛菜,胸口剧烈起伏,最终,那点可怜的骨气在生存的现实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他猛地冲上前,像是怕沈微婉反悔似的,一把将那坛腌菜紧紧抱在怀里,又恶声恶气地对还僵在原地的钱氏低吼:“还愣着干什么!拿上!走!”
钱氏如梦初醒,复杂地看了一眼店内那个连眼风都懒得扫过来的身影,咬了咬牙,也上前,费力地提起一袋米。沈大自己抱紧坛子,又扛起另一袋米,两人再也无颜停留,甚至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低着头,步履仓惶而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般的急促,飞快地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店门口,空了出来,只留下方才放置米袋和菜坛的、一小片略显凌乱的地面。
安儿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角。
沈微婉放下账本,低头看着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轻柔。
“娘,他们……还会来吗?”安儿小声问,带着孩童天然的担忧。
沈微婉望向空荡荡的店门外,目光悠远而坚定。
“不会了。”
她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
那两袋糙米,一坛腌菜,是她能给出的、也是她愿意给出的最后一点东西。从此,桥归桥,路归路。那点稀薄的血脉牵连,便随着这最后的施舍,彻底断了个干净。
心中,一片澄澈清明。再无挂碍,亦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