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子离去后,店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市井喧嚣,衬得屋内愈发静谧。沈微婉的心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波澜起伏,难以平静。她依旧保持着双手捧卷的姿势,目光久久地落在那幅刚刚被赋予深厚意义的字轴上,仿佛要将那墨迹透过纸张,镌刻进心里。
李嫂和安儿围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只是用充满好奇和敬畏的眼神,看看那字,又看看激动难抑的沈微婉。
过了好一会儿,沈微婉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极其小心地、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般,将字轴重新缓缓卷起,用原来的系带轻轻捆好。然后,她并未将其收起,而是郑重地将其放在了柜台最显眼、又不易被碰触到的位置。
“李嫂,”她转过身,脸上激动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眼神却异常清亮,“今日提早半个时辰收摊。”
李嫂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连连点头:“哎,好!是该早点收,妹子你好好歇歇,今日这事……真是天大的喜事!”
沈微婉摇摇头:“不是歇息。我要去找装裱匠,将这字裱起来。”
她等不及了。这份沉甸甸的认可和期许,必须被高高悬挂起来,让它如同明灯,照耀着“安食铺”今后的每一步。她要让每一个走进店里的人,都能看到这四个字,感受到这份重量。
匆匆收拾了铺面,沈微婉也顾不得换下沾着油渍的围裙,用一块干净的厚布将字轴仔细包好,紧紧抱在怀里,便出了门。她寻遍了附近几条街巷,终于找到一位手艺老道、价格公道的装裱匠。老师傅展开字轴,看到那笔力虬劲的“清白滋味”四字和陈夫子的落款时,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和赞赏,连声道:“好字!好寓意!娘子放心,老朽定用心裱好,不辜负这字的精神。”
沈微婉千恩万谢,预付了定钱,约定三日后取货。
这三日,沈微婉觉得格外漫长。她照常经营店铺,招呼客人,但心思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间装裱铺子。连常来的书生们都察觉到了她隐隐的期待,有人笑问:“沈掌柜近日可是有喜事?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沈微婉只是含笑摇头,并未多言。她要等到牌匾挂起的那一日,给所有人一个“清白”的交代。
第三日一早,沈微婉便迫不及待地去取回了裱好的字。装裱匠果然手艺精湛,普通的字经过他的装裱,选用的是雅致的浅灰色绫边,配上深色的木轴,整体显得古朴而庄重,那“清白滋味”四个大字更是被衬托得愈发精神抖擞,气韵非凡。
回到店里,沈微婉和李嫂小心翼翼地将原先挂在正对店门那面墙上的、写着简单价目表的木牌取下。然后,两人合力,怀着近乎虔诚的心情,将这块崭新的、散发着墨香和木头清香的牌匾,端端正正地悬挂了上去。
位置不高不低,正好让每一个踏入店门的人,一抬眼便能看见。
当牌匾挂稳的那一刻,清晨的阳光恰好透过格扇门照进来,柔和地洒在那四个饱满有力的楷书上,“清白滋味”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熠熠生辉。
恰在此时,第一批早起的书生和熟客陆续进门。
“咦?这是……”一位眼尖的书生立刻注意到了这块新牌匾,停下脚步,仰头细看。“清白滋味……陈夫子的落款!是陈夫子题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