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嘴八舌,言辞间充满了对沈微婉的同情和对赵三的愤慨。孙大嫂甚至偷偷塞给她几个铜钱,让她“先应应急”。赵婆子则跺着脚骂:“告他去!告到县太爷那儿去!”
然而,当沈微婉真的流露出想去衙门告状的意思时,众人的热情却仿佛被冷水浇了一下,迅速冷却下来。
“告官?唉……沈娘子,民不与官斗啊……”
“那赵三在衙门里干了十几年,上下都熟,你一个外乡来的妇人,如何去告?”
“只怕状纸递不上去,反而更得罪了他……”
“是啊,到时候怕是更难收场……”
现实的冰冷,瞬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街坊们的同情是真的,但她们的无力也是真的。在这皇权不下县的底层,胥吏的权力往往大得惊人,寻常百姓谁敢轻易与之对簿公堂?更何况她一个无根无基的寡妇。
求助无门。
这四个字像沉重的枷锁,牢牢套在了沈微婉的脖子上,让她喘不过气。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挪回“安食铺”。看着那冰冷的封条,看着店内李嫂绝望的眼神和安儿恐惧的小脸,一种巨大的无助感彻底将她淹没。
难道……真的只能屈服了吗?砸锅卖铁,去凑那根本填不满的贪婪胃口?或者……干脆放弃这间铺子,再次带着安儿流落街头?
无论哪一条路,都让她感到无比的窒息和绝望。
她就那么呆呆地坐在门口冰冷的石阶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像。秋末的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冷得刺骨。
时间一点点流逝,绝望如同沼泽,将她越拖越深。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之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双沾着些许尘土的、半旧的靴子映入她低垂的视线。
沈微婉缓缓地、僵硬地抬起头。
逆着光,她看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熟悉的轮廓,沉静的面容。
是沈默。
他似乎是刚走镖回来,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他的目光掠过沈微婉苍白绝望的脸庞,最终,定格在了那两张交叉贴在门板上的、刺目无比的猩红封条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起来。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瞬间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