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既下,便不再犹豫。第二日,沈微婉特意比往常更早一些收摊。她将安儿托付给隔壁张婆照看片刻,自己则仔细整理了衣衫,虽依旧破旧,却浆洗得干净,又从今日的收入中数出三十文钱,用一小块布单独包好揣入怀中,这才朝着村西头李嫂家走去。
李嫂家住在破瓦村最偏僻的一角,比沈微婉那破败的小院更显凋敝。低矮的土坯墙塌了半截,只用些荆棘胡乱围着。院门歪斜,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院子里冷冷清清,不见鸡鸭,只有几棵蔫头耷脑的野菜。
沈微婉走到院门口,正看见李嫂蹲在屋檐下,就着最后一点天光,费力地缝补着一件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旧衣,旁边放着个针线笸箩,里面线头杂乱。她的两个儿子,大牛和二牛,正蹲在院角玩泥巴,身上衣衫褴褛,小脸瘦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
听到脚步声,李嫂抬起头,见是沈微婉,脸上立刻露出局促而惊讶的神色,慌忙站起身,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微婉妹子?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坐。”她四下张望,想找个能坐人的物件,却发现连个完好的板凳都没有,脸上更显窘迫。
“李嫂,不忙,我说几句话就走。”沈微婉站在院门口,没有进去,目光扫过这清贫到极致的光景,心里那杆秤又明晰了几分。她直接说明了来意:“李嫂,我今日来,是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啥事?妹子你只管说。”李嫂搓着手,眼神里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沈微婉如今在集市摆摊,日子似乎比她们母子好过些,她突然上门,莫非是布偶的活计有什么变化?
沈微婉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力求清晰又不过分热情,免得对方压力太大:“是这样,我摊子上如今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腌菜、窝头,加上布偶,常常是顾了头顾不了尾,身子也有些吃不消。”
李嫂闻言,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叹道:“可不是么,一个人撑摊子,最是熬人。妹子你还有安儿要照顾,真是难为你了。”
“所以,我想着,”沈微婉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请你每日上午来我摊子上帮帮忙。主要是生意最好的那半天,帮我照看着腌菜摊子和布偶摊子,有顾客来,帮忙招呼一下,需要打包的帮忙打包,简单的交易,比如买一两个窝头、一小份腌菜或者一个布偶的,你帮着收收钱。晌午过后,人流少了,你便可以回家忙自己的事。”
李嫂听得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没完全反应过来:“请……请我帮忙?”
“对。”沈微婉肯定地点点头,接着说出了最关键的条件,“报酬方面,我眼下能力有限,只能按日结。每日三十文钱,另外,管你一顿晌午饭,就是摊子上的窝头和腌菜,管饱。你看……成不成?”
每日三十文!还管一顿饭!
李嫂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睛猛地亮了,却又带着巨大的不敢置信。三十文钱!那几乎够她母子三人两三日的嚼用了!而且还是现钱!一个月若是能做满二十多天,那就是六百多文钱!这对于几乎陷入绝境的她家来说,不啻于天降甘霖!那顿管饱的午饭,更是能省下家中不少口粮!
巨大的惊喜冲击着她,让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眶也有些发红。她看着沈微婉,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种被巨大好运砸中的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