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腌菜,尤其是雪里蕻,带着一种经过时间沉淀的、复合的咸鲜酵香,那是老卤和恰到好处的发酵才能产生的独特风味。而眼前这罐雪里蕻,闻起来只有一股直冲鼻腔的、过于尖锐的咸味,还隐隐带着一丝……类似矾水的、不自然的气味?像是为了快速达到爽脆效果和保持色泽而用了别的法子。
再看那萝卜条,颜色虽白净,却显得有些“死白”,缺乏那种自然发酵产生的、温润通透的质感。
沈微婉的心慢慢沉到了底。
模仿者。
而且是为了压低成本、追求速成、可能用了非常规手段的模仿者。
她抬起眼,看了看那妇人热情却难掩一丝精明算计的笑脸,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那妇人在身后还不忘吆喝:“大姐别走啊!价钱好商量!买多还能再便宜点!”
沈微婉充耳不闻,快步回到自己的摊子前。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又闷又冷。
安儿仰着小脸,敏感地察觉到母亲情绪不对,小声问:“娘,怎么了?”
沈微婉摇摇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
她坐回摊子后,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集市另一头。那个新摊子前,果然围拢了几个被低价吸引过去的顾客,那妇人正手脚麻利地装着腌菜。
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不怕竞争。但她怕这种不顾品质、只拼价格的恶性竞争。她的腌菜用料实在,工序繁琐,时间成本高,注定无法将价格压到那么低。而那些不懂行的顾客,很可能只被那一文钱的差价吸引过去,根本尝不出,或者短期内尝不出那味道和品质上的天壤之别。
长此以往,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固定客源,会不会被慢慢蚕食?
辛辛苦苦开辟出的生路,眼看就要被人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堵上?
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茫然和无措。她下意识地看向左手边。
沈默依旧沉浸在他的木工世界里,对集市另一头发生的、可能影响他邻居生计的变故毫无所觉。刨子推动的声音规律而沉稳。
这一次,他无法再用一个卡榫,或者一个沉默的背影,来帮她解决这个难题。
这是一场属于她自己的、没有硝烟的战争。
对手不是凶恶的醉汉,不是残酷的天灾,而是市场最冰冷的规则和人性中那点逐利的算计。
沈微婉缓缓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布满裂口和老茧的手。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清晰的刺痛感,却也让那颗因慌乱而急速下沉的心,慢慢稳了下来。
模仿者,来了。
她,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