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一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猛地一松,巨大的脱力感席卷而来,她双腿一软,险些抱着安儿瘫坐在地,慌忙中用手死死撑住了冰冷的摊板,才勉强稳住身形。怀里的安儿似乎也感受到威胁的远离,哭声渐歇,变成了委屈后怕的小声抽噎,小脸埋在她颈窝里,湿漉漉的一片。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腔因缺氧和之前的极度紧张而阵阵发闷,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撞击着肋骨的旧伤,带来清晰的痛楚。冷汗浸湿了内衫,紧贴着皮肤,被晚风一吹,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回前方那个背影上。
沈默已经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那双充满可怕力量感的手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自然垂在身侧。他紧绷如弓的脊背也松懈下来,重新带上了平日里那种惯常的、微微佝偻的姿态。
他依旧没有转身,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像是在平复什么,又像是在用身体确保那醉汉真的已经远离,不会去而复返。
几息之后,他才像是确认了安全,极其自然地、如同完成了一件日常琐事般,转过身,沉默地走回自己的摊位。
他的目光掠过沈微婉,没有任何询问、安慰或居功自傲的神色,平淡得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对峙从未发生。他拿起尚未收拾完的工具,继续他被打断的收摊工作,动作一丝不苟,专注得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和那些木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沉默到底。
没有一句交流,没有一个眼神的确认。
他就这样,用他如山般沉静而强大的存在感,无声地逼退了恶徒,然后又无声地退回到了他自己的沉默世界里,不留一丝痕迹。
沈微婉抱着终于止住哭泣、却还在轻轻发抖的安儿,望着那个沉默忙碌的侧影,心中翻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劫后余生的后怕,对安儿受惊的心疼,对沈默及时出手的巨大感激,以及对他这种沉默到底的方式的深深震撼与困惑……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让她喉咙哽咽,鼻尖发酸。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任何感谢的言语,在那绝对的沉默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多余。
她只是默默地,将那份沉甸甸的感激与那份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深深地、深深地,刻进了心里。
暮色彻底笼罩下来,寒意愈重。
但这一次,沈微婉却觉得,这寒冷的集市,似乎因为某个沉默的存在,而变得不再那么令人畏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