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再试新苗(2 / 2)

她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再次走向那片曾带给她巨大恐惧的荒野。这一次,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搜寻着老杨头点名的“荠菜”、“灰灰菜”、“马齿苋”!她强迫自己回忆、分辨,避开那些边缘带着细微锯齿、颜色深绿、曾经致命的毒草。她只挑选那些叶片肥厚、根茎鲜嫩、看起来“无害”的。

挖!挑嫩的!掐根埋!

她用冻僵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挖来的野菜根部掐断,只留下带着嫩叶的茎秆。然后,在田垄空余的地方,同样挖出深坑,将掐好的野菜根茎埋入拌了灰的泥土里,再次盖上厚厚的枯草。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汗水早已浸透单薄的破衣,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被寒风一吹,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她拄着锄头,佝偻着身体,在田垄边剧烈喘息,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目光扫过这片被她重新“整理”过的小小土地。拌了灰的深色土壤,覆盖着厚厚的枯草“被子”,几处微微隆起的地方,埋藏着最后的希望。一切,都严格按照老杨头的“指点”完成。

该浇水了。

她挣扎着抱起那个豁口的瓦罐。里面是刚从冰冷溪流里破冰汲来的水,刺骨寒凉。老杨头的话在脑中回响:“浇透水!见湿见干!水浇多了烂根!”

浇透?多少是透?见湿见干?如何把握?

巨大的茫然和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她捧着冰冷的瓦罐,如同捧着一个无法解答的谜题。她看着脚下那覆盖着厚厚枯草的土地,根本看不到

最终,对“浇透水”指令的恐惧压倒了对“烂根”的忧虑。她咬了咬牙,倾斜罐口,让冰冷的溪水,极其缓慢、极其均匀地,浇灌在每一处覆盖着枯草的种坑和野菜根茎之上。水流迅速被枯草吸收,渗入下方的泥土,只在枯草表面留下深色的湿痕。

浇了一遍,她犹觉不足。想起上次幼苗干渴而死的惨状,她再次拖着剧痛的身体去溪边汲水,回来又浇了一遍!直到瓦罐彻底空了,覆盖的枯草被浇得湿漉漉、沉甸甸的。

她放下空罐,筋疲力竭地瘫坐在冰冷的田埂上。浑身如同散了架,每一个伤口都在叫嚣,寒冷和饥饿如同两条毒蛇,啃噬着她残存的生命力。

但她顾不上这些。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死死地盯着那片覆盖着枯草、被她倾注了全部心血和最后希望的土地。

灰白的天光下,枯草覆盖的田垄沉默着,如同一个被厚厚棉被包裹的秘密。底下是生?是死?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已用尽了她能想到、能做到的一切。

剩下的,只有等待。

等待这片被血汗、草木灰和枯草覆盖的土地,给她一个最终的宣判。

寒风呜咽,卷起地上的枯叶和雪沫,抽打在她枯瘦、佝偻、如同石雕般凝固的身影上。那身影里,没有上次播种时的烈火烹油般的期待,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被无数失败和残酷现实打磨过的、近乎悲壮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