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臂猛地发力,依靠强大的臂力将上半身迅速提起,试图让双腿承担起一部分重量。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当他身体的重心开始向双腿转移时,那缺乏神经有效支配的膝盖,根本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自动锁定,维持伸直状态。他的膝盖一软,不受控制地向前弯曲,身体也随之猛地向前一个趔趄!
“小心!”我低呼一声,几乎是本能地绕到他侧前方,蹲下身,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用手掌牢牢地抵住了他正在向前屈曲的双膝膝盖。
一股巨大的、试图对抗重力却方向错乱的力量从我的掌心传来,他的腿还在微微颤抖。但有了我这一个外部的、稳定的支撑点,他晃动的身体终于稳住了,膝盖被迫维持在了一个相对伸直的角度,整个人勉强“站”住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他面前、正用力帮他稳定膝盖的我,呼吸因为刚才的发力而有些急促。但他眼神里的光芒并未熄灭,反而更添了一份不服输的倔强。
“月月,松手。”他开口,声音因用力而绷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我可以自己站稳的。”
我仰头看着他,看到他下颌线绷出的坚毅弧度,和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笃信。我知道,他需要这场“独立”的胜利,哪怕只是片刻。
“……好。”我轻声应道,目光紧紧锁住他的膝盖和身体重心,抵住他膝盖的手掌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收回力道。
我的指尖最后离开他的皮肤,双手完全悬空,准备随时再次扶上去。
他果然没有摔倒。
他凭借着手臂死死抓住站立架的力量,和腰腹核心的拼命收紧,真的维持住了站立的姿态。他的身体依旧有些微不可查的晃动,但相比于刚才膝盖失控的前倾,已经好了太多。
阳光透过阳台的落地窗,将他站立的身影拉长。他微微仰着头,感受着不同于轮椅的视野高度,胸膛起伏,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混合着疲惫与巨大成就感的、难以形容的光彩。
然而,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双脚上。
他的双脚并没有像正常人站立时那样,脚掌完全平贴在地面上。因为跟腱的挛缩和神经控制的不完全,他的脚后跟微微悬空,只有前脚掌和脚尖部分实实在在地接触着地面,形成了一个不自然的、勉强的姿势,像是在踮着脚尖。
他自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全部的感官和意志,都集中在了“维持站立不倒”这个宏大的目标上,脚掌那细微的、不完美的触感,或许被忽略了,或许,被他刻意忽略了。
我看着他那双微微踮起的脚,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我知道,如果我现在指出这一点,无疑是在他刚刚建立的、脆弱的成就感上泼了一盆冷水。
所以,我什么也没有说。
我只是依旧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仰着头,看着他努力挺直的脊背和带着光芒的侧脸,脸上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充满鼓励的笑容。
“看,你真的站住了!”我用最欣喜的语气说道,仿佛他完成了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壮举。
就让他沉浸在这份来之不易的、短暂的“独立”与喜悦里吧。有些现实的棱角,不必在此时磨平。此刻,守护他的信念,比指出那微不足道的“不完美”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