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再睡会儿?”我看着他还带着倦意的脸,轻声问。
“不睡了。”他摇摇头,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说完,他开始尝试让自己从侧躺的姿势平躺过来。这只是一个常人不费吹灰之力的翻身动作,对于他而言,却需要调动腰腹残余的核心力量,并不可避免地牵动了下肢的神经。
就在他身体转动,刚刚平躺好的瞬间,他那双安静了一夜的双腿,像是被突然接通了错误电源,猛地、剧烈地痉挛起来。薄薄的被子下,能清晰地看到腿部肌肉不规则的抽动、弹跳,带动着被子都起了波纹。
他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清晨的“问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低头去看一眼。他只是无视了那两条正在“跳舞”的腿,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上半身。他先用双手撑在身体两侧,臂膀发力,将自己的上半身略微抬离床面,然后迅速地向后挪动,让自己的后背能够稳妥地靠在竖起的床头软包上。
整个过程,他的手臂稳定,核心收紧,只有额角微微沁出的细汗,泄露了这看似简单动作所耗费的力气。
他就那样靠着床头,静静地等待着,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直到被窝下的“舞蹈”渐渐平息,重新归于死寂,他才开始了下一个步骤。
他伸手,掀开被子,然后双手分别抄到双膝下方和腿弯处,用一种熟练的技巧,将自己的双腿依次挪动,让它们垂落到床沿外。接着,他拉过始终停在床边的轮椅,精准地刹好,调整好角度。
最后,是关键的一步——从床铺转移到轮椅。
晨起时分,他的身体似乎还带着一夜休眠后的僵硬,动作不像白天那样流畅,带着几分细微的滞涩感。他双手撑住轮椅扶手和床垫,臂膀的肌肉绷紧,腰腹协同用力,将身体的重心稳稳地提起、转移。
我能看到他那瞬间专注的眼神和微微咬紧的牙关。
但整个过程,他完全没有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不过两三秒的功夫,他已经稳稳地坐在了轮椅上,然后利落地将脚踏板放下,将自己的双脚安置上去。
一系列动作,独立、连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他坐在轮椅上,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才抬起头,看向一直安静注视着他的我。晨光落在他脸上,将他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他对我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带着晨起慵懒却又无比温暖的笑容。
“早上好,月月。”
“早上好,江江。”
新的一天,就在这份静谧的、充满了坚韧与温柔的晨光中,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