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江予安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冷淡和结束语弄得有些无措,我能感觉到他停顿了一下,但他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我挂断前,低低地回了一句:“好,你……好好吃饭。”
我挂断电话,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发慌。走回座位时,苏曼已经结束了和沈煜明的通话,正一脸轻松地刷着手机,脸上甚至带着雨过天晴后的甜蜜笑容,与刚才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她判若两人。
见我回来,她立刻放下手机,凑过来,亲昵地挽住我的胳膊,语气轻快地说:“月月,好啦好啦,我们都误会江律师啦!沈煜明跟我说了,他们确实是去出差,不过呢,是去拜访一个很多年没联系的老客户,这个客户不在律所现在的客户名单里,算是私人交情性质的拜访,所以在律所内部的系统登记上,就记为‘请假’了,不走公账报销的。”
她说得言之凿凿,仿佛这就是全部的事实真相。
可我听着,心里却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就算是很久没联系的老客户,只要涉及律所业务,有合作的可能,为什么不能算作出差?就算不走公账,也可以用其他形式处理,何必要用一个容易引起误会的“请假”来登记?这逻辑听起来有些牵强。
苏曼见我依然眉头紧锁,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抱着我的胳膊晃了晃,撒娇般地劝道:“哎呀,月月,你就别瞎想啦!江律师对你怎么样,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他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呢?沈煜明刚才跟我解释的时候,语气特别真诚,他说的是真是假,我还是能分得清楚的!肯定就是个登记上的小误会!”
她沉浸在和沈煜明误会解除的喜悦里,看什么都觉得美好,自然也愿意相信沈煜明为江予安所做的解释。
但我不同。我亲耳听到了江予安对我说“出差”,也亲眼看到了前台系统里“请假”的记录,现在又听到了沈煜明这番看似合理却经不起仔细推敲的说辞。这三者之间的矛盾,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无法轻易拔除。
江予安刚才在电话里欲言又止的停顿,和他最终没有追问我的反常冷淡……这些都让我觉得,事情绝非“登记错误”那么简单。
我看着苏曼重新亮起来的眼眸,不想扫她的兴,也不想让自己显得疑神疑鬼、不可理喻。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嗯,可能吧。”
但心底那份不安的疑虑,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一圈比一圈更大。我没有证据,只有直觉,和那份对爱人不同寻常的敏感。
这趟所谓的“出差”或者说“请假”,到底隐藏着什么?江予安,你到底去哪里?去做什么?
和苏曼分开后,我独自开车回家。
原本就空旷的房子,在少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后,显得愈发寂静冷清。玄关处少了他的轮椅,客厅里没有他看书或处理工作的身影,甚至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无人活动的沉闷。
我草草洗漱,将自己埋进柔软的床铺里。属于他那边的位置空着,冰凉一片。我蜷缩在自己这一侧,鼻尖萦绕着枕头上残留的、他常用的那款清冽洗发水的味道,心里却乱糟糟的,像是被狂风席卷过的荒原。
睡意并不安稳。迷迷糊糊间,我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江予安不在轮椅上,而是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死死地抠着地面,指节泛白。他英俊的脸庞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额头上青筋暴起,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他的双腿不再是安静无力的样子,而是在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踢蹬,仿佛正遭受着千刀万剐的酷刑。他疼得满地打滚,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哀嚎。
“江江!江江!”我扑过去,想要抱住他,却感觉自己的手臂穿过他的身体,怎么也抓不住他。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痛苦中挣扎,心像是被撕裂一样疼,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救命!谁来救救他!”
猛地从梦中惊醒,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黑暗中,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梦里他那痛苦扭曲的面容和绝望的哀嚎依旧清晰得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