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年味儿已经浓得化不开了。窗外时不时传来零星的鞭炮声,空气里都仿佛弥漫着硝烟和食物的混合香气,是属于春节特有的、热闹的前奏。
我们家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一场意义非凡的团圆饭。
厨房里,我正对着一个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汤锅,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火候。锅里炖的是江予安点名要的佛跳墙,算是我们今晚年夜饭的硬菜之一。然而,维持这个看似简单的“看火”动作,对我来说却有点折磨。
江予安这边的厨房,是完全依照他作为轮椅使用者的身高和习惯量身定做的。灶台比我平时习惯的要矮上一大截,操作台的高度也恰好在他坐着时手臂最舒适的位置。
这对他而言是极大的便利,但对我而言,就意味着我必须一直保持着弯腰、微微屈膝的姿势,才能进行切菜、翻炒、看火等操作。
不过十几分钟,我的后腰和大腿就开始发出酸涩的抗议。我下意识地直起身,用手握成拳,轻轻捶打着后腰,试图缓解那股紧绷感。
“怎么了?”江予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坐在轮椅上,面前的操作台上放着择好的青菜,他负责清洗最后一遍。水龙头也被改装过,是感应的,水流温和,高度正好。
“没什么,”我赶紧放下手,不想在过年的时候让他觉得是因为他的缘故让我受累,“就是站久了有点累。”
他看着我,没说话,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将我刚才捶腰的小动作和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疲惫尽收眼底。他沉默地驱动轮椅,靠近我一些,目光在我和那矮矮的灶台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然后,他伸出手,不是来帮我按摩——他知道在厨房里这不现实——而是指向旁边水池里还泡着的、需要清洗的各类蔬菜和海鲜。
“月月,”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从现在开始,所有需要清洗的东西,都交给我。”
我愣了一下:“可是……”
“没有可是。”他打断我,语气温和却坚定,“你负责所有直着腰就能完成的工序,所有需要长时间低头弯腰的工作,归我。”他顿了顿,补充道,“流水线作业,效率更高。”
我心里蓦地一软,明白他哪里是追求什么效率,他分明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不适,并用他独有的、体贴的方式,将最“伤腰”的环节从我这里接了过去,还给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好,”我没再坚持,心里暖融融的,“那江总监,这些就拜托你了。”我笑着把那一大盆待洗的食材往他手边推了推。
他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重新回到水池前,打开水龙头,开始一丝不苟地清洗起来。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却异常专注和干净,修长的手指在清水中拂过菜叶,检查着每一处可能藏匿的泥沙。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感慨万千。
年夜饭,按照传统惯例,应该是我们做小辈的去长辈家里吃。但今年情况特殊,我和江予安结婚了,组成了我们自己的小家。而江予安行动不便,无论是去我家还是回他父母家,没有熟悉的无障碍环境,对他而言都是一项不小的负担和挑战。
所以,我们很早就商量好,也征得了两边父母的理解和支持:今年的团圆饭,就在我们自己的小家里吃。我们来做东,邀请我爸妈,以及刚从外地赶回来的江爸江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