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脏包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送自己。她看着沈默明显不想多谈的侧影,又看了看他脸上挥之不去的倦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体贴:“不用了不用了,你都累了,赶紧和瑞哥回去休息吧。我叫个车很方便的。”
她的话音刚落,沈默几乎是立刻,没有任何迟疑地,接话道:“好。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他甚至没有客套地再坚持一下。
然后,他对着车外的瑞哥微微颔首。
瑞哥会意,立刻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沈默最后看了一眼脏脏包,那目光极其短暂,像是蜻蜓点水,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迅速收回。他低声说了句:“我们先走了。”这话像是说给脏脏包听,也像是说给旁边的江予安和我听。
车窗缓缓升起,隔断了内外。引擎发动,车灯亮起,黑色的汽车平稳地驶离了停车位,没有丝毫留恋地汇入车流,很快消失在夜色深处。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脏脏包还维持着微微弯腰、看着车窗的姿势,僵在原地。她脸上的担忧、体贴、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都像是被瞬间冻结,然后,随着那远去的车尾灯,一点点碎裂、剥落。
我走到她身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看见,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眼眶里滚落下来。先是无声的,然后肩膀开始微微颤抖,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从她紧抿的唇边溢出。
她哭了。
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充满了委屈、茫然和无助的哭泣。
我心头一紧,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脏脏包,怎么了?别哭,别哭……”我低声安抚着,停车场空旷而安静,只有她压抑的哭声和寒冷的夜风。
江予安也驱动轮椅靠近了一些,沉默地陪伴着,递过来一包纸巾。
脏脏包在我怀里哭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明明,明明今天沈默能来参加年会,我那么开心……我盼了好久……他画得那么好,应该被更多人看到……我……我还中了大奖……可是……可是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她的话语混乱,逻辑不清,但那份巨大的失落和伤心却无比真实。
她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在为她中了蒸烤箱而真心高兴、纵容着她兴奋的人,后一刻就能如此平静、甚至近乎冷漠地将她推开,独自离开。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她被人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手足无措时,他没有像江予安护着我那样,哪怕只是给她一个支持的眼神,而是选择转身离开。
她更不明白,自己这份没由来的伤心和委屈,究竟源于何处。
我搂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轻颤,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大概能猜到沈默为何如此。周屿那场光鲜亮丽的、当众的告白,像一面镜子,残酷地照出了他与脏脏包之间那看似微小、实则巨大的鸿沟。一个是可以捧着鲜花、当众示爱的健全才俊,一个却是连自己都需要小心维护尊严、害怕成为拖累的轮椅画家。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自卑和“不配得感”,在那样强烈的对比下,瞬间吞噬了他。
他的离开,不是不在乎,恰恰是因为太在乎,所以选择在自己彻底失态前,仓皇退场,维持最后的体面。而他拒绝送她,或许是因为,那狭小的车厢空间,在那时那刻,于他而言已是难以承受的煎熬。
“没事了,没事了,”我轻声安慰她,“可能就是都太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嗯?”
脏脏包靠在我肩上,轻轻点了点头,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