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江予安放在轮椅扶手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了一下。他抬起头,望向我的爸爸,喉结轻轻滚动。他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里,多了惊讶,多了动容。
他没有说“谢谢”,只是深深地看着我的爸爸,非常郑重地、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好。叔叔,我一定好好想想。”
妈妈在一旁,眼睛笑得弯弯的,悄悄用围裙角擦了擦眼角。
那里面闪烁的,是放心,是欣慰,更是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满满的心疼与认可。
我心中暖流涌动,走过去轻轻揽住妈妈的肩膀,想给她一些无声的安慰。妈妈却就势拉住我的手,轻轻拍着我的手背,目光慈爱又带着几分认真地开始嘱咐我,声音压得低低的,却足够清晰:
“月月,你和安安在一起,这也有小半年了吧。”她说着,眼神往江予安那边示意了一下,“以后在一起,你要多照顾着点安安,他行动不方便,很多事情心里想得到,手上可能使不上劲。你呀,要细心点,多担待一点,不要嫌他烦,知道吗?”
我听着这话,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心里涌上一股又好气又好笑的暖流。
按照常理来说,当妈的在这种时候,不都应该是拉着未来女婿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我女儿有点小性子,你多包容她、多照顾她”吗?
怎么到了我妈这儿,剧本完全拿反了?
她这心偏得也太明显了,简直是把江予安当亲儿子在疼,倒把我这个亲生女儿当成了“特邀护理员”。
我正想笑着调侃我妈两句,坐在一旁的江予安却已经听到了我妈的话。
他操控轮椅,向我们这边靠近了一些,脸上带着温和又郑重的神色,主动接过了话头,声音清晰而诚恳:
“阿姨,”他先叫了一声,把我妈的目光吸引过去,然后才不疾不徐地说,“您放心,我现在恢复得还不错,复健也一直在坚持。日常的基本生活,比如穿衣、洗澡、如厕什么的,我自己都是可以独立完成的。”
他语气平和,没有丝毫炫耀或刻意的强调,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为了宽慰我妈妈的心。但紧接着,他的目光转向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瞬间浸满了柔和的光晕,语气也变得更加柔软:
“当然,总还是有些我自己力所不及的事情,”他坦诚地说,没有一丝窘迫,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比如有时候需要拿高处的东西,或者去一些无障碍设施不完善的地方……每到这种时候,月月她……”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恰当的词语,最后唇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肯定地说道:“她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然后非常自然地、不着痕迹地帮我处理好。她把我照顾得很好,真的。阿姨,月月她……很好很好的。”
他连用了两个“很好”,语气里的珍视和满足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番话,既安抚了我妈妈那颗总想操心的心,又在我父母面前,给了我最直接、最真诚的肯定与褒奖。
我妈听完,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连连点头:“好,好,你们俩互相照顾,互相体谅,这就最好不过了!”
我爸也在一旁欣慰地笑着,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般,轻松地说道:“行了行了,孩子们心里有数。来来来,看看新闻,一会儿再尝尝我自己熬的你们年轻人喜欢的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