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沉默地继续吃着那个小馄饨,然后又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反应平淡得……近乎异常。
这不像他。这种近乎认命的、不带任何反抗情绪的接受,反而让我心里更加不安。它似乎暗示着,某种更深层的疲惫或消极,已经暂时压过了他惯常的骄傲和倔强。他是不是……连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他这副模样的心力,都没有了?
病房里只剩下他缓慢进食的细微声响,以及我心里逐渐扩散开来的、无声的担忧。
吃了半份小馄饨后,江予安就放下了勺子,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倦怠。“吃不下了。”他低声说。
我看那碗里还剩不少,劝道:“再吃两口吧?不然一会儿该饿了。”
他摇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仿佛省了下来。
我也不好再勉强,知道他胃口不佳是常态。看他确实不想吃了,我便很自然地把他剩下那半份小馄饨端过来,拿起自己的勺子,毫不介意地吃了起来。
他静静地看着我的动作,忽然开口:“别人吃过的,你怎么也不嫌弃。”
我正大口吃着,闻言抬起头,鼓着腮帮子,说得含糊却理所当然:“你又不是别人。”说完,又埋头继续,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不再说话,只是目光长久地落在我身上,深沉难辨。
等我吃完,收拾好碗筷,用湿毛巾给他擦了擦手和脸,正准备坐下歇会儿,他却忽然开口:“月月,帮我刮下胡子吧。”
我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青色的胡茬确实冒出来了一些,但不算长,手感有些扎人,却远没到影响观瞻的程度。而且他这几天都躺在病床上,根本不见外人。
“不长啊,而且你又不出门,不刮也没关系的。”我试图打消他这个念头,觉得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这些琐事。
“你不是说一会儿妍妍姐来吗?”他平静地陈述,然后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了然的无奈,“而且——妍妍姐来,外婆肯定也会跟着来。她那个大嘴巴,知道了我住院,马上就会让全世界都知道。”
原来是这样。
他不是为了妍妍姐,甚至不完全是为了自己那点仪容。他是为了外婆。他不想让那位一直心疼他、挂念他的老人家,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如此不修边幅、憔悴狼狈地躺在病床上。他想在外婆面前,尽可能地维持住一点体面,哪怕只是刮干净胡子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能让老人家的担心和心疼,减少那么一丝丝。
这份深藏在无奈与疲惫下的细心和孝心,让我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好,”我立刻应道,转身去拿剃须刀,“我帮你刮,保证让外婆看到清清爽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