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出了那句我最害怕听到的话:
“你父母如今的热情,他们对我这个‘准女婿’的认可和期待,像一面镜子,照得我无所遁形。我承受不起。我受不了这种因为我的残缺,而让你和你的家人不得不加倍付出的生活。我们的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错误?”我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江予安,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说希望我嫁给你,难道是假的吗?”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冰冷而坚硬:“真的假的,现在还重要吗?重要的是,我累了。林月,我们……到此为止吧。”
厨房里,传来李师傅关掉灶火的声音。
李师傅一声“吃饭了”,戳破了客厅里一触即发的紧绷。我们默契地偃旗息鼓,将所有的惊涛骇浪强行压回心底。
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和李师傅偶尔关于菜色的客套话。我们沉默地咀嚼着,食不知味。我低着头,却能感觉到江予安的目光偶尔落在我身上,沉重而复杂,但当我抬头望去时,他又迅速移开,只留给我一个紧绷的侧脸。
这顿饭吃得漫长而窒息。终于熬到李师傅收拾好厨房告辞离开,关门声落下的瞬间,屋内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我没有立刻发作,而是走到他身后,推着他的轮椅,不由分说地将他再次推向阳台。那个三面玻璃、空间狭小、仿佛与世隔绝的地方,适合摊牌,也适合……做最后的挣扎。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橘红色,暖色调的光线却照不暖我们之间的冰冷。我关好阳台的玻璃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然后走到他面前,背靠着栏杆,面对着他。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我必须理解他,必须走进他那座固守的孤城。
“江予安,”我开口,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有些沙哑,“我试着站在你的角度想了。我知道,这次受伤,让你又想起了四年前那种无力感,对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楼下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下颌线依旧绷得很紧。
我继续说着,语气越来越软,甚至带上了几分哀求:“我理解你的害怕,你的担心。但是,请你看看我,看看我们。我从来,从来就没有介意过你的身体状况。我爱你,爱的是你江予安这个人,你的坚韧,你的温柔,你的所有。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从最初的契约,到后来的相知相爱,连我最担心的父母那一关,我们都闯过来了……”
我的声音开始哽咽:“你看,所有的风雨好像都过去了,为什么你反而要在这个时候把我推开呢?我们面前明明已经是光明大道了,你为什么非要选择退回黑暗里?”
我蹲下身,仰视着他,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江予安,再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好不好?别这么轻易就放弃我们之间的一切。算我……求你了。”我的话卑微到了尘埃里,几乎就差跪下来恳求他。
他终于缓缓转过头,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