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配合地任由我推着他来到我的车旁,脸上那抹无奈又愉悦的笑容,一直未曾褪去。
早高峰的车流像逐渐粘稠的粥,越来越密,越来越慢。我平时很少赶上这种阵仗,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有点微微出汗,精神高度紧张。
我开得格外规矩,严格遵守限速,绝不抢道,变道也一定提前打灯,确认安全再慢慢挪过去。可能真是人善被人欺,车善被车超,总有车不耐烦地在我旁边“嗖”地一下超过去,或者不打灯就硬挤到我前面,逼得我不得不赶紧踩刹车。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一股火气就“噌”地冒到头顶,一句带着情绪的感叹词几乎要脱口而出!但眼角余光瞥见旁边安安静静坐着的江予安,到了嘴边的“我——”字又硬生生被我咽了回去,变成一个降调的、毫无意义的单音节,后续所有的吐槽都被强行“紧急刹车”,憋回了肚子里。
几次下来,我这欲言又止、自我压抑的样子,把旁边的江予安给逗笑了。他低低地笑出声,侧头看着我,语气带着了然和调侃:“你想骂就骂吧,反正人家也听不到,憋着多难受。”
我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嘴硬道:“我又不是怕他们听到,我是……”我是怕在你面前说脏话,破坏形象啊!后面这句我没好意思说出口。
江予安了然地笑了笑,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转而用一副经验丰富的口吻说:“理解,开车确实能把很多文明人都逼急了,路怒症嘛。”
可我仔细一想,不对啊!江予安自己就是个极致文明、情绪稳定的人,我好像还真没没见过他失态骂人。他越是这么云淡风轻,我反而越不好意思暴露自己那点“路怒”的小苗头了。
路上车实在太多,我需要右拐进入律所所在的路段,但右侧车道始终被占得满满的,我打了半天转向灯也没车愿意让我。眼看着路口越来越近,我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最终只能眼睁睁错过了那个路口。
“啊!错过了!”我懊恼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没关系,”江予安立刻安慰我,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下个路口右拐也一样,绕一点路而已,不着急。”
在他的淡定安抚下,我那点焦躁也慢慢平复下来。终于,有惊无险地,算是准时把他送到了律所楼下的地库。
我把车停在他惯常停靠的那个无障碍车位里,下车准备帮他拿轮椅。正好看到沈煜明的车也从入口处开了进来,他看到我从驾驶座下来,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探究和笑意的眼神,然后才自顾自去找车位停车。
等我帮江予安拿出轮椅,展开,固定好,江予安也刚好完成从驾驶座到轮椅的转移时,沈煜明已经停好车,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
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挑眉看着刚刚在轮椅上坐稳的江予安,又瞥了一眼我,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浓得化不开:“哟,江大律师,今天这是什么情况?身体不舒服?不方便开车?需要女朋友亲自护送上班了?”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摆手解释:“没有没有!沈律师你别误会,他就是……我就是帮忙送葡萄来的!”我想起那箱葡萄,立刻转身去开后备箱,想拿出来作为证据。
然而,当我打开后备箱,看到里面空空如也的置物板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葡萄呢?!
我那颗因为早起和堵车而有点迷糊的大脑终于彻底清醒了!那箱葡萄!还好好地放在江予安车的后备箱里!我光顾着让江予安上我的车,完全把葡萄这茬给忘了!
我猛地转过身,脸上写满了尴尬和懊恼,看着江予安和一脸看好戏表情的沈煜明,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予安看着我空手而归和一脸“完蛋了”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抬手抵在唇边,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又宠溺的笑意。
沈煜明看看我,又看看笑得开心的江予安,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到了七八分,脸上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了。
地库里,只剩下我站在原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