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稳,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极力掩饰的紧绷。
“但是,我向你们保证,”他继续说道,目光坦诚地迎向我父母审视的眼神,“我会尽我所能对林月好,尽我所能给她好的生活。无论是在物质上,还是在精神上,我都会努力去做到最好。我不会让她受委屈,也不会让她因为我的身体原因而过得比别人差。请你们相信我。”
他说了很多,言辞恳切,姿态放得很低,几乎是在请求。
然而,我爸脸上的神色始终是严肃的,眉头紧锁,再也没有了刚才把酒言欢时的和颜悦色。他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端起酒杯抿一口,不表态。
而我妈,自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太大变化。她安静地听江予安说完,然后,目光扫过包厢一侧那个摆放着茶壶茶杯的小茶台,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像一把精准的刀子:
“安安,你说你也可以照顾我们月月。好,那你证明给我看。”
她抬了抬下巴,指向那个离餐桌不过两米远的茶台:“那边的茶还不错,你给林月倒一杯吧。”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脏猛地一缩!
那茶台!对于正常人来说,站起来走过去,倒杯茶,再走回来,不过是几秒钟再简单不过的事。
可是对于此刻没有轮椅在身边、只能坐在餐椅上的江予安来说,这两米的距离,不亚于天堑!
他根本无法独立完成!
“妈!”我瞬间炸了,又气又急,声音都拔高了,“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你明知道他现在没坐轮椅,根本过不去!你干嘛还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我妈转回头看我,眼神平静得可怕:“这个要求过分吗?月月,你知道你妈妈我每晚睡前都要喝一杯温水吧?你知道有时候我忘了倒水,你爸爸就算睡着了也会爬起来去给我倒吗?夫妻之间的互相照顾,往往就体现在这些小事上。这一点,他江予安,”她的目光再次转向江予安,带着一种冰冷的质疑,“能做到吗?”
她的例子举得真实无比,却像冰锥一样刺人。是,我爸对我妈是很好,这种细节上的照顾确实暖心。
可是,这明明是可以变通的!我可以自己倒水,我甚至可以给他倒水,为什么非要纠结于这种形式上的、“必须由他来完成”的照顾?
“妈!我能自己给自己倒水!我和他在一起又不是为了让他给我端茶送水!我们是互相喜欢,是灵魂上的契合!”我气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在我们争执的过程中,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握着的江予安的那只手,变得一片冰凉。他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紧绷绷的,仿佛所有的肌肉都在对抗着这种无声的羞辱和艰难的处境。
他没有看我们,微微低着头,视线落在眼前的桌布上,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