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来,有点被看穿的窘迫,又有点“原来如此”的了然,甚至还有一丝奇异的…被纵容感?他这是…认命了?放弃抵抗了?
时间在沉默中滑向晚上八点多。走廊里传来推车的声音和护士轻快的脚步声。病房门被推开,是负责晚间发药的护士。
她端着药盘进来,看到坐在床边的我,而不是熟悉的张哥,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笑容:“哟,林小姐,今天你陪床啊?”语气里满是惊奇。
我连忙点头,也回以笑容,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宣告意味:“是啊,今天我来。” 我把“我”字稍稍加重了一点。
护士麻利地给江予安配好药,递给他一杯温水,看着他服下,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江予安全程配合,沉默依旧,只是偶尔“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其他病人和家属的动静渐渐清晰起来。隔壁床的老大爷被儿子搀扶着去洗漱;对面床的中年男人行动不便,他的妻子正端着盆热水进来,准备帮他擦洗;走廊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走动声。住院部的夜晚,日常生活的烟火气开始弥漫。
我看向江予安。他半靠在升起的床头上,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侧脸在病房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清寂。是该洗漱休息的时候了。
我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自然:“我去打点热水来。” 这话既是通知,也是一种试探——试探他对我即将介入他更私密生活环节的态度。
我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立刻冷硬地拒绝,说“不用,我自己来”或者“等护工明天来”。
然而,江予安只是缓缓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我的脸上。那眼神深不见底,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认命,有疲惫,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默许?
他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仿佛在说:随你吧。
这无声的默许,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它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一道我渴望已久的门缝。
我心头微微一跳,不敢再看他那过于深邃的眼神,几乎是有些匆忙地转身,拿起床头柜下的塑料盆,快步走向病房外走廊尽头的开水间。
心里那点小小的忐忑,被一种更强烈的、想要靠近和照顾他的冲动压了下去。
第一个陪护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