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听着,不时点头,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询问逐渐变成了信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他直起身,拍了拍江予安的肩膀,然后低头在流程本上快速记录了几笔。
那一瞬间,江予安的脸上没有任何面对我时的疏离或面对流程时的“专业”沉静,而是一种……属于他本人在工作状态下的、纯粹的专注和掌控感。
那是一种基于自身能力和经验散发出来的、内敛而强大的气场。仿佛他此刻不是在讨论一场虚假婚礼的彩排,而是在和他的团队推敲一个至关重要的案件细节。
他微微颔首,似乎在回应司仪的记录。
司仪拿着本子走开,继续去跟其他工作人员沟通。
江予安独自留在原地。他没有立刻驱动轮椅离开,而是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置于膝头的手上。
他慢慢地、近乎无意识地转动了一下左手无名指的位置——那个明天将会戴上戒指的地方。
他的指尖在那个空无一物的指根处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沉思,又像是一闪而过的……自嘲?或者是对这荒诞情境的一丝疲惫?
那眼神消失得太快,快得让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下一秒,他似乎察觉到了门外的视线,缓缓抬起头,目光精准地穿过门缝,落在了我脸上。
四目相对。
他眼中的所有情绪瞬间敛去,重新恢复了那潭深水般的沉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个流露着专注、掌控甚至一丝疲惫的人,只是灯光下的一个错觉。
他驱动轮椅,平稳地向我这边滑来,停在我面前。轮子碾过厚地毯,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休息好了?” 他问,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刚才与司仪那番投入的交谈从未发生。
我看着他沉静如常的面容,又想起刚才那惊鸿一瞥中看到的专注眼神和指尖那微小的动作,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荡起巨大的涟漪和更深的困惑。
这个男人,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在这场冰冷的交易里,扮演的究竟是一个被迫的、麻木的演员,还是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过分投入的导演?
彩排终于在司仪最后一遍流程确认声中落下帷幕。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也柔和了几分,空气中紧绷的弦稍稍松弛。
工作人员开始收拾设备,苏曼和许薇拉着我到一边小声交流着明天的细节。
我一边跟她们说话,一边看着江予安驱动轮椅,滑向他带来的那两位伴郎——两位气质沉稳、穿着合体休闲西装的年轻男士。
看到江予安过去,其中一位个子稍高、戴着无框眼镜、气质斯文中带着点锐利的男士立刻迎上一步,俯身低声和江予安交谈了几句。
另一位身材敦实些、笑容温和、眼神却透着精明的男士也走了过来,拍了拍江予安的肩膀。
江予安微微颔首,驱动轮椅,带着他们两人朝我这边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