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和无措,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安静坐在轮椅上的江予安,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
江予安沉默地坐在那里,像一尊沉静的雕塑。他微微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当妈妈带着哭腔说出“取消婚礼”时,我似乎捕捉到他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黯淡?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碰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隐没在深潭般的沉静之下。
我正疑惑于那一闪而逝的情绪,妈妈带着最后一丝侥幸,试探性地看向爸爸,声音颤抖着提议:“老林……要不……要不婚礼……就不办了吧?现在取消……虽然也丢人,但总比……” 她的目光扫过江予安的轮椅,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意思不言而喻——总比让一个坐轮椅的人当新郎,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这场婚礼,更……难以接受?
“不办?!” 爸爸猛地抬起头,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里布满了愤怒的红血丝。
他狠狠地将手中熄灭的烟头摁在烟灰缸里,仿佛要碾碎那个抛弃他女儿的男人。
他猛地看向我,又死死盯住轮椅上的江予安,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维护。
“办!必须办!” 爸爸的声音斩钉截铁,像重锤砸在凝滞的空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不仅要办,还要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办得让所有人都看到!”
他胸膛剧烈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对顾远的恨意和对家族尊严的扞卫。
“我要让顾远那个王八蛋知道!他不娶我女儿,是他瞎了眼!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他猛地指向江予安,目光灼灼,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我们不怕新郎坐轮椅!有什么好怕的?!”
爸爸的目光紧紧锁在江予安沉静的脸上,带着一种审视,也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压迫感:
“只要他——”
爸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调,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客厅里:
“只要他在婚礼上,表现得足够爱你!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顾远知道,离了他,我女儿照样能找到更好的归宿!照样能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这就够了!”
“爱”这个字,从爸爸口中如此赤裸裸地、带着强烈目的性地被提出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客厅里本就脆弱的气氛。
江予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缓缓抬起眼睑,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终于完全显露出来。
里面不再是惯常的沉静无波,而是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被冒犯的刺痛,有对这场交易本质被如此赤裸点破的冰冷认知,甚至还有一丝……荒谬绝伦的嘲弄?
他的目光与爸爸那燃烧着愤怒和执念的眼神在空中相撞,没有退缩,也没有迎合,只有一片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