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封讨伐檄文传到地处东南的洛曼行省时,这里的气氛却与维利行省的群情激愤截然不同。
洛曼行省,民风尚武,崇拜强者。连绵的高山与高原是山民们的家园。
由于王国与群山矮人交恶,与他们常年的边境摩擦,让山民们拥有远超王国南方其他地区的彪悍战力。
洛曼大公的府邸,与其说是贵族的宅邸,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军营。
此刻,在大公的书房内,洛曼大公,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如同刀削斧凿般冷硬的男人,正听着手下的汇报。
听罢,他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睛里闪过精光。
“诺兰吗……?”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高明的一步棋,先声夺人。这么一来,整个南方,别说军事支援,谁还敢公然站出来替德蒙特说话?”
“德蒙特那条老狗,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洛曼大公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柄沉重的战斧,随意地掂了掂,“上次在贵族议会,他的使者还在极力博取同情,切,作秀的家伙。原本我还瞧不起那伙“公然忤逆贵族的叛军”,现在看来,德蒙特自己屁股底下也不干净。老东西一直想自立为王,没想到偏执到这种地步。”
“敢在他那苦心经营的一亩三分地造反,我都对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开拓骑士’感到一丝敬意,时机选择很老练,是个人物。”
话虽如此,他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尊敬,更多的是讽刺,他心里还是认为诺兰只是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只身对抗一位实权大公?骑士小说看多了的家伙才会觉得这是一场较量。
不,这是一场碾压。
刚刚结束汇报的手下,洛曼行省军事主管,也是洛曼大公的长子,罗伯特·洛曼沉稳地开口:
“父亲,那位开拓骑士至今没有受到来自王室的任何谴责,之前公然诛杀封地贵族,王室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声援德蒙特的意思。您说,这会不会是王室为了解决德蒙特割据问题,布置的一步暗棋?”
洛曼大公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在当值期间,叫我长官!”
“是,长官!”罗伯特立刻挺直腰板,站得笔直。
看着自己这个最为器重的儿子,洛曼大公的脸色稍缓,将战斧放回架子上,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你能想到这一层,不错。但你还是太天真了。”
罗伯特一愣,这一步他也是思考良久才得出的结论,原本自信满满,不然怎么敢向自己严厉的父亲提。
洛曼大公最厌恶无知无才之辈,罗伯特不禁有点紧张。
“暗棋?如果连我们这种非保皇派的地方势力都能看出来的棋,那还叫暗棋吗?保皇派的那位‘纹面伯爵’可不是这么头脑简单的人物。”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王都的位置上点了点。
“长公主殿下和王子殿下为了谁是正统不断明争暗夺。北方的那些老牌贵族势力已经押宝王子,巴不得看长公主的后院起火,好看她的笑话。这个时候,占据王室正统的公主殿下会主动下场搅乱南方局势,暴露弱点,削弱自己的基本盘?那才叫真的愚蠢。”
罗伯特皱起了眉头:“可父……长官您刚才还说,那位开拓骑士选择的时机很好……”
“蠢货!”洛曼大公毫不客气地骂道,“如果是王室的人,那就是愚蠢!但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游离于所有势力之外的第三方呢?嗯?”
罗伯特愣住了,他盯着地图上冷钢城那个小小的标记,脑中飞速思索。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眯起了眼睛。
“……那他就是打乱德蒙特全盘节奏的奇兵!一把捅进德蒙特软肋的刀子!”
“他诛杀豪斯,揭露德蒙特的勾当,就是在逼他不得不表态!要么服软挨罚,要么彻底撕破脸,不给他继续壮大的时间窗口!”
“德蒙特的反心人尽皆知,如果那位诺兰成功了,他将顺理成章地成为德蒙特行省的新主人。王室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收获一位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是保皇派,有政治嗅觉又能切实解决麻烦的新贵,他们自然乐于扶持他以对抗传统地方贵族势力,长公主在王国的地位将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如果他败了……那也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开拓骑士的个人行为,跟王室毫无关系,王室与德蒙特之间那层窗户纸,就不会被捅破。王室得到了更多积蓄力量的时间,据说王立军事学院这几届出了几位能人,这些长公主的嫡系得到了更多成长空间。”
罗伯特越说越兴奋,最后他看向自己的父亲:“您认为……德蒙特行省,会变天吗?您更想看到谁赢?”
“谁赢?狗咬狗而已。”洛曼大公冷笑,“记住,我们南方三省站在长公主一边,我站在长公主一边,既是因为洛曼家欠王室一份人情,也是因为政治利益,而不是我们跟南方的另外两位大公有什么亲密友谊。我更想看到的,是他们两败俱伤。德蒙特刚愎自用早有反心,维利软弱无能难堪大用,到那时,我们洛曼,才是当之无愧的南方第一大行省,长公主想要统一王国,就得更加器重我们。”
他重新拿起架子上的一把精美长剑,随手一挥,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凌厉的尖啸。
“至于结果,我们只需要看着。以德蒙特那条老狗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忍不了多久的。”
“王国的动荡,就要开始了,只有更狠的人才能咬下最大的一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