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沙宾接近一个自动炮台时,他并没有直接攻击炮台本身,而是手腕一抖,那柄短刀带着一道凄冷的弧光,精准地斩向了炮台底部连接能源线路的脆弱接口!
“锵!”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响起。伴随着短刀划过,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尖锐嗡鸣。那个自动炮台闪烁了几下,炮口凝聚的能量瞬间溃散,随即彻底熄火,变成了一堆废铁。
是那把刀的声音!安迷修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丝异常的嗡鸣。那声音似乎具有某种奇特的穿透力,即使隔着能量屏障,也让他感到耳膜微微不适,心神泛起一丝细微的涟漪。
沙宾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如法炮制,利用沙尔曼吸引绝大部分火力的机会,凭借鬼魅般的身法和那柄能发出干扰心智声音的短刀(安迷修后来才知道,那叫做“鬼啸刃”),如同一个精准的外科医生,快速地“切除”着场内的威胁点。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计算和效率,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目的明确——以最小的代价,瓦解敌人的作战能力。
安迷修看得入了神。这与巴顿教官教导的、强调绝对力量和正面摧毁的战斗方式截然不同。沙尔曼的绝对防御,沙宾的诡谲突袭和精准破坏,两者配合无间,一个作为坚不可摧的盾,一个作为无孔不入的刃,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战术节奏。他们不是在蛮横地摧毁一切,而是在……解构战场,控制节奏。
这就是灰冥分队的战斗方式?这就是父亲麾下最精锐的禁卫战士所拥有的“独特能力”?
就在安迷修沉浸在观摩中时,巴顿教官的声音再次响起:“安迷修,准备接受压力测试。沙尔曼士官,释放你的‘战意威压’。”
安迷修心中一紧,立刻从观察状态中回过神来。他看到场中的沙尔曼,缓缓转过头,那双燃烧般的琥珀色瞳孔,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牢牢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下一刻,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如同实质的精神压力,如同无形的海啸般,从沙尔曼的方向汹涌而来!
尽管隔着能量屏障,安迷修依然感觉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当头压下!他的呼吸骤然变得困难,胸口发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紧紧攥住,疯狂地跳动却无法泵出足够的血液。他的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响起尖锐的鸣响,四肢百骸传来一种濒临碎裂的酸痛感。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纯粹的精神和意志层面的压迫!是沙尔曼那经历过无数血火厮杀、凝聚了如山岳般沉重意志的“势”!
安迷修死死咬住牙关,双手紧紧抓住观察平台前方的护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极度泛白。他努力挺直脊梁,不让自己跪倒下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冷汗瞬间浸透了训练服的内衬。
坚持住!他在心里对自己呐喊。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能在父亲安排的测试中,表现得如此不堪!
他试图调动起巴顿教官教导的、用于对抗精神干扰的意能集中法。他将意念集中于眉心,试图构筑起一道精神防线。然而,在那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威压面前,他稚嫩的精神力量显得如此渺小和脆弱,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只能看到远处沙尔曼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以及那双燃烧着、仿佛能焚尽一切反抗意志的黄色瞳孔。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那无边的压力碾碎时,一个细微的声音,如同穿过厚重冰层的溪流,悄然流入他几乎被恐惧和痛苦占据的脑海。
“……感受它,但不要对抗它……就像水,绕过岩石……”
是沙宾的声音!不知道他是如何将声音穿透能量屏障和这恐怖威压,清晰地送到安迷修耳边的。那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不要对抗?像水一样?
安迷修在极度的痛苦中,捕捉到了这一丝指引。他放弃了徒劳的、硬碰硬的精神对抗,转而尝试去“感受”这股威压。他放松了紧绷到极致的肌肉和精神,任由那磅礴的压力如同潮水般冲刷过他的身体和意识。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当他不再试图硬扛,而是以一种近乎“接纳”的姿态去面对时,那仿佛要将他碾碎的压力,虽然依旧沉重得令人窒息,却不再具有那种摧毁性的尖锐感。它变成了一种无处不在的、沉重的负担,而不是锋利的刀刃。
他依旧站立着,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哀嚎,但他没有倒下。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脚下形成一小滩水渍,但他紫色的眼眸中,那抹倔强的光芒,却始终未曾熄灭。
他仿佛变成了一块被急流冲刷的顽石,承受着巨大的力量,却凭借着内在的一丝韧性,顽强地存在着。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钟都像是在熔炉中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那如同实质般的威压,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毫无征兆地骤然消失了。
安迷修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他猛地用手撑住护栏,才勉强稳住身体。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的黑斑缓缓退去,耳朵里的嗡鸣也逐渐减弱。
他抬起头,望向场地中央。
沙尔曼已经收回了目光,恢复了那副如同山岳般沉默的姿态,仿佛刚才那恐怖的威压从未存在过。
沙宾则远远地望着他,眼神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赞许?或者,只是一种对“合格”表现的确认。
巴顿教官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模拟场内的寂静:“压力测试结束。安迷修,意志力评级:b+。表现……尚可。”
b+。尚可。
安迷修缓缓直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可能是无意中流出的生理性泪水。他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以及一种深深的、对力量差距的认知。
沙尔曼那仅仅是“气势”的压迫,就让他如此狼狈。那如果是真正的战斗呢?
他看向场中那两位灰冥分队的成员。沙尔曼的绝对防御,沙宾的诡谲战术,以及他们之间那默契无比的配合。这就是父亲想要他看到的?这就是他未来需要领导,或者说,需要融入的“力量”?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翻涌。有对强大力量的敬畏,有对自身渺小的认知,有对那种高效却冰冷的战斗方式的不适,也有一种……被强行推入一个更广阔、也更残酷世界的茫然。
训练结束了。沙宾和沙尔曼向巴顿教官行礼后,便沉默地离开了模拟场,没有与安迷修再有更多的交流。
安迷修在莉亚娜的搀扶下,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走向清洁区。他的脚步虚浮,大脑却异常活跃。
沙宾的那句“像水一样”,不仅仅帮他度过了刚才的威压测试,更像是一句谶语,在他心中回响。
在这个由钢铁、律法和力量构筑的冰冷世界里,他这条微弱而倔强的溪流,该如何绕过那些巨大的、代表着“正确”与“荣耀”的岩石,找到属于自己的河道?
这场突如其来的“荆棘试炼”,没有给他答案,只是将前路的艰险与复杂,更加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他深知,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父亲路法的目光,如同赫利俄斯之眼,始终高悬于顶,冰冷地注视着他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试炼之路上,每一步的挣扎与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