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夺走了我们的荣誉,现在,要夺走我们的生命。”路法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最后定格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斩钉截铁,“我们别无选择,唯有夺取能晶,向这不公的银河,讨还一个公道!”
沙芬塔静静地站在人群的边缘,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记录者。他的红色眼眸,如同两台高精度的扫描仪,冷静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观察着路法。路法的陈述逻辑清晰,情绪控制完美,目标明确——复仇,并夺取生存资本。其“真实性”基于逻辑链条和已知事实,但其最终目的的“正义性”,已从守护银河秩序,滑向了以暴力争取生存与清算的范畴。
他观察着安迷修。巨大的痛苦源于信念的崩塌(对父亲\/养父?对王者?对正义?),挣扎在于其和平理念与复仇道路的背道而驰。其选择将决定灰冥分队的最终走向。
他观察着沙宾。律法信仰与眼前王权背叛现实的剧烈冲突,其选择将取决于他对“秩序”本质的重新定义。
他观察着乔奢费的优雅是否能在绝境中维持,库忿斯的狂暴是否会失控,以及其他每一位队员在命运拐点最真实的反应。
他的评估在电光石火间完成。
留在此地,追随路法,意味着踏上一条充满血腥、背叛与毁灭的不归路。这与他对“真实”的追求,在形式上已然偏离。
离开?投向皮尔王?那等于认同这场荒谬的审判,并将自己交由一个已然证明其虚伪与残暴的体系处置,毫无“真实性”可言。
独自逃亡?在银河通缉下,他这块过于显眼的“试金石”,将失去所有观察平台,其存在价值将大打折扣。
三条路径,唯有第一条,在当前情境下,保留了“延续性”。路法,至少提供了明确的行动纲领和暂时的庇护。而且,这条通往黑暗与混乱的道路,或许……能让他看到在和平秩序下永远无法触及的、更深层、更赤裸的“真实”——关于权力、关于人性、关于生存的,最残酷的真相。
当路法举起手中那枚象征着力量与希望的“能晶”(或是其样本?),发出最后的号召时,人群中开始有人响应。库忿斯第一个发出怒吼,表示追随。乔奢费在短暂的沉默后,也优雅而坚定地迈出了脚步。安迷修在巨大的痛苦挣扎后,看着身边信任他的队员们,最终,也艰难地、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般,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在这时,沙芬塔动了。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带着激昂或悲壮的情绪,只是平静地、如同完成一次数据录入般,从人群边缘缓缓出列。他的步伐稳定,蓝色的披风下摆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拂动。
随着他的动作,悬挂在他腰侧的鬼啸刃,仿佛感应到了主人那冰冷决绝的心意,发出了低沉而危险的嗡鸣。那声音不像以往战斗时的凄厉尖锐,更像是一种来自深渊的、压抑着无尽杀意与嘲弄的悲鸣,在这寂静下来的地下空间中清晰地回荡,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
沙芬塔在距离路法数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他没有看安迷修,没有看沙宾,没有看任何一位同僚。他那戴着V形头盔的头颅,缓缓抬起,红色的眼眸穿透镜片,如同两簇冰冷的火焰,最终定格在路法那张深不可测的脸上。
他扫视全场,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掠过每一张或坚定、或茫然、或狰狞的面孔,仿佛在进行最后一次全员评估。然后,他开口了。声音透过头盔传出,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一切伪饰、直抵本质的、冰冷的力量:
“我的眼,已看尽这忠诚的滑稽戏。”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死寂的水面。
“我的刃,厌倦了无谓的试探。”
鬼啸刃的嗡鸣声随之拔高了一瞬,仿佛在应和其主的宣言。
他再次将目光完全聚焦于路法,做出了他最终的、基于冰冷理性计算的抉择:
“将军,既然这银河已无‘真实’容身之处,”
他的右手,缓缓握上了鬼啸刃那缠绕着无形怨念的刀柄,一股冰冷的、混合着屠宰星万年杀意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微微扩散开来。
“我沙芬塔便与这鬼啸,为您撕开一切虚伪——”
他微微停顿,红色眼眸中,仿佛有无数数据的流光最终汇聚成一个确定的、冰冷的坐标。
“直至试炼出,最后的真实。”
誓言落下,没有慷慨激昂,只有一种仿佛将自身也化为冰冷兵器的、绝对的决绝。他不再是为了阿瑞斯,不再是为了虚无的荣耀,甚至不再是为了某个具体的人。他踏上这条叛途,只是为了在这片被谎言与背叛玷污的星河中,用他这块“试金石”和手中的鬼啸之刃,继续他那永无止境的、对“真实”的探寻与试炼。
忠诚试炼的终末,回响起的,是鬼啸的悲鸣,与一颗追寻真实之心,坠入幽冥时,那冰冷而坚定的决绝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