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军事学院的黎明总是从刺耳的电子哨声开始。沙特瑞·巨石在哨声响起前三分钟就睁开了眼睛，这是他来到学院的第十三个月养成的习惯。宿舍的金属床铺对他而言仍然太过柔软，远不如锻岩星矿坑里的岩石睡垫来得舒适。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粗壮的手指抚过床头那块来自故乡的灰色石头，感受着它熟悉的振动频率，然后开始穿戴训练服。棕褐色的皮肤在宿舍幽蓝的照明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手臂上的白色纹路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起伏。
又醒了？对面床铺的托姆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囔，你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等哨声响吗？
沙特瑞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系紧战斗靴的鞋带。他的动作精准而经济，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没有任何多余的能量消耗。这是矿工生涯刻入骨髓的本能。
走廊外传来金属地板被踩踏的震动，沙特瑞的耳朵微微抽动：今天早餐有合成肉排。
托姆一下子坐起来：你怎么知道？
厨房的振动。沙特瑞简短回答，已经整理好床铺，还有七分钟集合。
当刺耳的哨声终于响起时，沙特瑞已经站在宿舍门口，装备整齐。其他学员还在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装，他已经通过脚下的振动感知到了今天训练场地的异常。
地面更硬了，他自言自语，他们加固了训练区。
今天的重力适应场确实经过了改造。凯尔格教官站在场中央，脚下是新铺设的强化金属板，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今天进行抗冲击训练！凯尔格的声音在场馆内回荡，你们将体验真实战场上的火力覆盖！
学员们面面相觑。沙特瑞安静地站在队列中，眼睛观察着场地四周新安装的发射装置。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腿侧敲击，计算着每个装置的发射间隔和覆盖范围。
第一组！沙特瑞、艾德里安、马尔科姆！上场！
沙特瑞稳步走到指定区域，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这个姿势能让他在承受冲击时最大化地吸收能量。
准备！凯尔格按下控制面板。
第一波是低频振动攻击。地面开始剧烈摇晃，大多数学员不得不蹲下保持平衡。沙特瑞却纹丝不动，他的身体随着振动频率微妙调整，仿佛与脚下的金属板融为一体。
频率3.7赫兹，方向西北偏西。他轻声说，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艾德里安在他旁边踉跄：你在嘟囔什么？
振动的模式。沙特瑞回答，它在模仿重型机械的接近。
第二波是能量冲击。无形的力场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沙特瑞感到胸腔一阵闷痛，但他粗壮的身体结构完美分散了压力。他手臂上的白色纹路微微发亮，那是长期暴露在特殊辐射下形成的天然防护层在发挥作用。
坚持住！凯尔格在场边怒吼，这才刚开始！
第三波最为凶险——模拟弹片攻击。数百个小型投射器同时启动，射出非致命但足够疼痛的橡胶弹丸。沙特瑞立即改变姿势，将身体重心压得更低，用最坚硬的肩部和背部肌肉迎接攻击。
左翼薄弱，他突然对旁边的马尔科姆喊道，向右侧移动三步！
马尔科姆下意识地服从了指令。就在他移开的下一秒，他原本站立的位置被密集的弹丸覆盖。
他怎么知道的？监控室里的技术员惊讶地问。
凯尔格眯起眼睛：矿工的本能。他们能在塌方前感知岩层的应力变化。
训练结束后，沙特瑞的成绩再次名列前茅。但他的手掌在格挡弹丸时被擦伤，深褐色的血液从伤口渗出。
医疗室里，护士一边为他处理伤口一边摇头：你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躲避吗？
躲避会破坏防守阵型。沙特瑞平静地回答，在矿区，一旦防线崩溃，代价就是生命。
护士叹了口气，为他包扎好伤口：你说话真不像个少年。
沙特瑞没有回应。在锻岩星，十二岁就已经是能够独立负责一个采矿面的合格矿工了。
下午的战术课上，沙特瑞遇到了难题。教官要求学员们设计一个进攻方案，攻破模拟的敌方堡垒。
从东侧突入，艾德里安在沙盘前指划，用烟雾弹掩护，快速突破防线。
其他学员纷纷点头，只有沙特瑞皱着眉头。
东侧地基不稳，他指着沙盘上的一个点，强攻会导致结构坍塌，伤及平民。
教官走了过来：这是战争，巨石。有时必要的牺牲不可避免。
沙特瑞的拳头无意识握紧：在矿区，我们从不放弃任何一个同伴。
这不是你的该死的矿区！艾德里安忍不住喊道，这是军事学院！
课堂陷入尴尬的沉默。沙特瑞低下头，不再争辩，但眼中的固执丝毫未减。
那天晚上，他独自来到学院的模拟训练场，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白天的战术课内容。他的手指在控制板上移动，调出各种数据，试图找到一个既能达成目标又无需牺牲的方案。
还在纠结那个战术问题？
沙特瑞回头，看见凯尔格教官站在门口。
教官。他立正行礼。
凯尔格摆摆手，走到控制台前：你知道吗，我曾经也像你一样。来自边境星球，带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理念。
沙特瑞安静地听着。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战争不是采矿，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案。凯尔格调出一个战术模型，但你的坚持并非全无价值。看这里——
教官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道弧线：如果你在进攻前先加固这个区域，就能避免结构坍塌。
沙特瑞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样就能保护平民！
代价是进攻速度会减慢30%，伤亡风险增加15%。凯尔格严肃地说，这就是战争的现实，巨石。每个选择都有代价。
那天晚上，沙特瑞在训练场待到很晚。他不仅找到了加固结构的方法，还设计了一套分散火力的辅助方案，将增加的伤亡风险降到了8%。
当他把这份修改后的方案放在凯尔格桌上时，天边已经泛白。
两周后，学院组织了一次跨星系的实战演习。沙特瑞所在的小队被派往一颗环境恶劣的小行星，任务是建立前哨站并抵御模拟敌人的进攻。
小行星表面布满了嶙峋的岩石和深不见底的裂缝。沙特瑞一踏上这片土地，就感到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这里很像家。他轻声说，手指拂过一块风化的岩石。
托姆在一旁发抖：你家在这种鬼地方？
演习开始后不久，意外发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磁暴干扰了通讯系统，小队与指挥中心失去了联系。更糟糕的是，模拟敌人趁机发动了猛攻。
撤退！队长在混乱中大喊，撤回登陆舱！
队员们且战且退，但沙特瑞却站在原地不动。
你疯了吗？艾德里安对他吼道，快走！
沙特瑞摇头，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的一座岩山：那里有天然洞穴，可以固守。
你怎么知道？
岩石的排列方式。沙特瑞已经开始向岩山移动，相信我。
尽管满腹疑虑，队员们还是跟着他来到了岩山前。沙特瑞将手掌贴在岩壁上，闭眼感受了几秒钟，然后指向一个看似坚固的岩面。
这里，用力推。
几个队员合力一推，岩石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隐蔽的洞穴入口。
不可思议！托姆惊叹道。
洞穴内部宽敞干燥，易守难攻。沙特瑞指挥队员们布置防线，自己则用随身工具加固了几个薄弱点。
我们能守多久？队长担忧地问。
沙特瑞计算着：食物和水足够三天，能量电池能支撑五天。重要的是，这里的岩石能屏蔽磁暴干扰。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通讯器，经过一番调试，竟然恢复了与指挥中心的微弱联系。